榕树巷夜市的喧嚣,在冰冷的雨幕中发酵。霓虹招牌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拽着迷离的光尾,油烟混合着廉价香料的气息在潮湿的空气里沉浮。苏璃缩在“张姐麻辣烫”油腻的雨棚角落,面前一碗浮着红油和可疑碎末的汤水早已凉透。她左手紧紧攥着口袋里那颗持续散发温热、脉动不休的山竹核,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布满水汽的塑料桌面上划拉着。指尖下,一个模糊的、穿着白大褂的女孩侧影轮廓渐渐成型,又被她慌乱地抹去。
“味觉法则2.0——运行中。”
那个融合了温润沧桑与冰冷痞气的宏大声音,如同宇宙的背景噪音,在她意识深处恒定回响。它不再引起山竹核的剧烈反应,反而像一层无形的膜,包裹着这个新生宇宙的一切,稳定,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秩序感。苏璃甚至开始习惯它的存在,就像习惯这永无止境的雨。
突然。
那恒定运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卡顿了一下。
就像一台运转精密的仪器,某个核心齿轮骤然崩裂了一颗齿牙。
嗡——!
一种尖锐到超越听觉极限的、令人牙酸的次声波震荡,毫无预兆地横扫了整个夜市!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苏璃只觉得大脑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猛地一黑,胃部剧烈翻搅,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紧接着,是绝对的寂静。
一种抽干了所有声音、所有生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连那永不停歇的雨声,都消失了。
然后,混乱降临。
“张姐麻辣烫”那口巨大的、永远翻滚着红油浓汤的汤锅,表面如同被投入了速冻剂,沸腾的气泡瞬间凝固!猩红的汤油失去了所有光泽和流动感,迅速凝结、硬化,变成一种暗红色的、如同劣质塑料般的固体!漂浮其中的豆芽、青菜、肉丸,瞬间失去了水分和弹性,萎缩、干瘪,化为灰白色的、一碰即碎的粉末!一股浓烈的、类似塑胶焚烧的刺鼻气味瞬间取代了麻辣的鲜香!
“我的汤!我的汤啊!”张姐惊恐的尖叫划破了死寂,她徒劳地用大勺敲打着凝固成块的汤锅,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连锁反应如同瘟疫般蔓延!
“靓妹奶茶”摊位,塑料杯里五颜六色的珍珠瞬间褪去所有色彩,变成一颗颗灰扑扑、毫无弹性的石子,沉入同样凝固、如同石膏浆般的奶茶“固体”底部。
“王记鲜榨果汁”的招牌下,成堆的橙子、西瓜、芒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和水润。饱满的表皮迅速塌陷、起皱,浮现出大块大块丑陋的灰褐色霉斑。果肉内部发出轻微的、如同沙砾摩擦的“沙沙”声,下一秒,整个水果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瞬间干瘪、风化,化作一摊摊灰白色的、散发着腐败尘埃气味的无机粉末!甚至连榨汁机里残留的一点橙黄色汁液,也凝固成了浑浊的、如同劣质树脂般的黄色固体!
“水果!我的水果!”摊主老王绝望地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货物在几秒钟内化为齑粉,徒劳地伸手去抓,只捞起一把冰冷的灰烬。
恐慌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死寂的夜市里轰然炸开!尖叫、哭喊、物品翻倒的嘈杂声浪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死寂,却又被一种更深沉的绝望所笼罩。水果,这个宇宙“味觉法则”最直观的载体,正在自发地、不可逆转地退化成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无机物!甜、酸、多汁、芬芳……所有属于生命和滋味的属性,正在被强行剥离、抹除!
苏璃口袋里的山竹核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翡翠色的光芒穿透衣料,在她身侧的地面上投下一圈剧烈晃动的光斑!核内那温热的脉动变得狂暴而紊乱,仿佛一头被囚禁的凶兽在疯狂冲撞牢笼!一股冰冷、暴戾、带着无尽饥饿感的意志,顺着山竹核的烙印,狠狠刺入苏璃的意识深处!
“呃啊!”苏璃痛苦地捂住额头,那山竹核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掌心。她的视野开始扭曲,眼前喧嚣混乱的夜市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被浓密的雪花噪点和疯狂闪烁的黑色光斑撕裂、覆盖!
在噪点与黑斑的缝隙间,她的“视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拔高、穿透!越过夜市的雨棚,越过城市的高楼,越过大气层,越过新生宇宙的星辰尘埃……一直投向那孕育一切、又包裹一切的、宇宙最深邃的胎盘——一片由纯粹能量和法则雏形构成的、混沌温暖的“源海”!
就在这片象征着宇宙生命源泉的温暖源海核心,苏璃“看”到了一个东西。
一个“洞”。
一个不断向内坍缩、吞噬着周围所有温暖光晕的、绝对漆黑的“洞”!
它并非天体黑洞,而更像一个巨大的、活着的“伤口”!伤口边缘并非平滑,而是布满了无数扭曲、蠕动、如同活物触手般的暗影!这些暗影由亿万种不同的“悲愿”强行聚合而成——有林小果跪求医生时的绝望卑微,有赵天豪佛光燃尽时的无奈不甘,有无数苏晴分身湮灭时的痛苦哀鸣,有被判定为“失败”而抹除的文明发出的最后诅咒……所有在漫长轮回中被放弃、被牺牲、被判定为“冗余”的悲愿、执念、痛苦与愤怒,如同宇宙的脓疮,在这里汇聚、发酵、孕育出了这个畸形的、贪婪的怪物——虚无吞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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