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启动,车厢里空荡荡的,零星的乘客都蜷在各自的角落打盹。
丁浅缩进靠窗的座位,直到车轮与铁轨规律的撞击声传来,她一直紧绷的脊背才终于松垮下来。
她打开了帆布包,帆布包里除了水和面包外,还有一袋红彤彤的柿子,以及一个牛皮纸信封,她把柿子和信封拿了出来,打开信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厚厚一沓钞票——远比她在喜房里搜到的多得多。
凌爷爷没在包里留下只言片语,却又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柿子已经在奔命的途中压烂了,汁水流了一塑料袋,她打开塑料袋,用手把烂掉的柿子不断的往嘴里塞,塞着塞着,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出,她死死抱住帆布包,把脸埋进散发着柿子甜香的布料里,终于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呜咽出声。
车厢轻微摇晃着,将压抑的哭声揉碎在哐当哐当的铁轨声中。
火车在铁轨上摇晃了一天一夜,像一只疲惫的巨兽,喘息着穿过山川田野。
丁浅蜷缩在座位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梦境支离破碎——有时是王麻子那张泛着油光的醉脸,有时是凌寒站在柿子树下朝她微笑,更多时候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她在黑暗中不停地跑,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第二天傍晚,火车终于发出一声长鸣,缓缓停靠在一个小站。
站台上人影稀疏,几盏昏黄的路灯早早亮起,在暮色中投下摇曳的光晕。
出站口的墙壁上贴着几张褪色的宣传单,其中一张印着"千年古镇"的字样,边角已经卷曲发黄。
丁浅拖着酸软的双腿,循着路标走向古镇。
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两旁是斑驳的老墙和挑着红灯笼的店铺。
她驻足在一家挂着"归去来"木匾的客栈前,匾额上的漆字已有些斑驳,却透着岁月沉淀的温润。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檀香与阳光晒过被褥的气息。
掌柜的是个鬓角微霜的妇人,什么也没问,只递来一把系着红绳的黄铜钥匙。
二楼拐角的房间不大,但很干净,木窗棂外,一弯新月正爬上飞翘的屋檐。
丁浅和衣倒在床上,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就陷入了无梦的沉睡,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睡得这样沉,这样安稳。
在她刚赶到火车站的那一刻,她不知道,村里已经闹翻天了。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王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前来"讨头彩"的村民。
按照老辈传下的规矩,新婚次日谁能第一个讨到新人的彩头,这一年必定家宅兴旺、子孙满堂。
"吱呀——吱呀——"
木床摇晃的声音从新房内传出,夹杂着低沉的呜咽。
院里的汉子们相视一笑,几个婆子更是挤眉弄眼:"这王麻子,四十多年没沾过女人,可不得折腾个够本?"
老村长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渐渐皱起——这动静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不对劲。"老村长猛地站起身,烟杆在门板上重重一磕:"麻子!开门!"
回应他的只有持续不断的"吱呀"声。
"砰!"
门板被踹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酒臭和尿骚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红喜被皱巴巴地堆在地上,新娘的嫁衣像摊开的血泊。
王麻子被捆成个"大"字型,嘴里塞着皱巴巴的红盖头,胯下湿漉漉的一片在晨光中泛着可疑的水光。
"反了天了!"丁父一脚踹翻脚凳,脸色铁青。
王麻子挣脱绳索,赤红着眼睛吼道:"给老子追!等抓回来,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急着撇清关系:"早说这丫头眼神凶得很......"
"都给我去追!"王麻子扯着嗓子分配人手,"你们几个去搜山!你们去汽车站!剩下的跟我去火车站!"
凌爷爷蹲在院角的柿子树下,慢条斯理地磕着烟灰。
晨风吹过,树梢最后一片红叶打着旋儿落下,正落在他脚边。
望着作鸟兽散的人群,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的朝霞正染红半边天空,像极了那年柿子成熟的季节,小丫头在树上摘果子的模样。
等到丁浅睡醒,已到第二天中午,她下楼见到了老板娘,老板娘主动打起了招呼:"小姑娘睡醒啦?昨天累坏了吧?"老板娘倚在柜台边,手里擦着茶杯,脸上堆着和善的笑。
丁浅勉强扯了扯嘴角:"老板娘,我手机丢了,能借您电话用用吗?"
"拿去吧。"老板娘爽快道。
"谢谢,我...我去那边打。"她指了指靠窗的角落,手指不自觉地发颤。
熟悉的号码早已刻进骨髓,每一个按键都像按在心上。
漫长的等待音"嘟——嘟——"响着,直到变成急促的忙音。
窗外的石板路上,早起的商贩正支起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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