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着掠过街道,丁浅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她停下脚步,呵出的白雾在冷空中转瞬即逝。
从大衣口袋掏出手机时,屏幕上的雾气模糊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美国号码。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触碰他的轮廓。
一秒的犹豫后,她按下了通话键。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在耳边回响,像一记记沉闷的鼓点——无人接听。
"没关系的..."她轻声安慰自己,将手机贴紧发凉的耳廓,"有时差,他应该在睡觉。"
挂断电话后,她站在街边,发现街角传来的新年歌声。
橱窗里,圣诞树上的彩灯明明灭灭,倒映在她的瞳孔里。
不知不觉,新年竟快又至。
初到美国的那些日子,时差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之间。凌寒总会在波士顿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宿舍时打来视频——那是她这边的黄昏时分。
屏幕里的他还带着惺忪睡意,黑发乱翘得像只炸毛的猫。身后的窗户框进一角陌生的天空,灰蓝色的晨雾中隐约可见尖顶建筑的轮廓。"看,"他把手机镜头转向窗外,晨曦为查尔斯河面镀上碎金,"这就是我们凌晨四点的图书馆。"镜头摇晃着扫过新哥特式的石雕拱门,那些滴水兽正俯瞰着空无一人的广场。
有时他会突然把手机怼到超市货架上:"一捆青菜要八美元!"背景音里收银机的叮咚声和他夸张的叹息混在一起。
或是拍下查尔斯河上抢食的海鸥,那些白翼掠过水面的瞬间,总惹得丁浅隔着屏幕伸手去够。
最让她心头发软的是他上课前匆匆发来的照片——课桌上摆着她寄去的熊猫杯,杯口还冒着热气,背景里教授正在黑板上写满微分方程。
那些八千公里外的日常碎片,就这样一点一滴拼凑出他异国生活的轮廓。
他开始数着日子计算假期,把机票信息截图发给她看。
有时说着说着就突然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触到她映在手机上的倒影。
他们的通话时长总是轻易突破运营商提醒,从美国阴晴不定的天气,聊到学校后门的煎饼果子涨价。
除了指尖触碰不到温度,竟与从前窝在沙发里闲扯的时光别无二致。
凌寒总爱打趣说,多亏了当年那两年的"上课日"约定训练,现在才能熬过这异国相思。
屏幕里的他笑得眼睛弯起,背后是剑桥阴晴不定的天空。
他们的联系像钟表般精准——除了今天。
丁浅望着第17次自动挂断的通话记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往常即便是凌晨三点,只要她的来电铃声一响,那头必定会立刻传来他带着睡意的"浅浅"。
像现在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她心里开始有点不安。
丁浅在宿舍窗前呆坐了许久,直到暮色完全吞没了校园。
接下来的日子里,凌寒的电话永远停留在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试过在凌晨三点拨打,试过连续拨打三十七次,试过用室友的手机拨打——回应她的只有那个机械的女声,冰冷地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甚至去了老宅找凌叔,结果得知凌叔也联系不上他,急得团团转。
大三上半学期就这样在兵荒马乱中结束了。
当最后一场考试的交卷铃响起时,她才发现自己把凌寒的名字写满了草稿纸。
寒假的第一天,校园已经空了大半。
丁浅站在校门口的十字路口,手机紧贴着耳朵。
人来人往中,有个赶路的行人撞到了她的肩膀,匆匆道歉后便消失在人群里。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固执地保持着接听姿势的女孩,脸上正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电话那头,依然只有漫长的"嘟——嘟——"声,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凌迟着她最后的希望。
丁浅太了解凌寒了——那个会在除夕夜跨越半个城市只为给她一个拥抱的人,怎么可能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消失?他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按照他之前的机票截图,现在的她已经见到他了,已经可以扑进他的怀里了。
而现在,只有一直打不通的电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公寓的。
推开门的瞬间,手指机械地按下墙边的开关——"啪"的一声,刺眼的白光倾泻而下。
那盏心形的吊灯依然亮得惊人,像一颗悬在头顶的小太阳。
现在,丁浅独自蜷缩在这张三人沙发上,怀里紧抱着那个印有凌寒笑脸的抱枕。
是的,他们后面定制了一对抱枕,一个印着他做鬼脸的照片,一个是她翻白眼的丑照。
指尖抚过抱枕上熟悉的眉眼,布料已经有些起球。
"才六个月..."她把脸埋进抱枕,声音闷闷的,"怎么就...这么难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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