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志和身死，杨海被贬，周淙不予深究，成国公身陷黑户案，自身难保。
仁德三年，还没开朝，有些人，再度嗅出了风向，卢相的门生，又活泛起来。
能用的人一多，办事就快，不出一日，若云山庄纵火案的证词，全变了！
众口一词，卢志和与纵火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卢志和被摘得干干净净，李涂山独木难支，呈上来的结案陈词里，主犯已经变成了动手放火的一众家丁。
裴恒玉也没等开朝，李涂山的折子一上来，当日就批复了。
卢志和已死，那几个家丁，是纵火案的执行人，用他们赔命，也不算冤枉。
皇帝落下朱批，若云山庄纵火案，就算有个了结！
卢志和出殡这日，阴霾了数日京城，骤然放晴。
素白的纸钱，漫天飞扬，通往卢氏坟茔的路上，黄纸铺地。
唢呐的哀嚎，响了半日，京城内外，都在讨论卢志和的死因。
是夜，晴芳阁中，东风乍起，被雨丝涤净的阑干，沾染了青草的幽香，在清浅的月光里，冷漠的注视着，西窗之下的宫妆女子。
卢晴烟取下护甲，淡声问，“今日回府了？”
紫悦揉烂了袖口处的雪色纸花，道，“二公子去了，奴婢送送。”
卢晴烟没看她，紫悦与卢志和不熟，这个时候回去，她去安慰谁，卢晴烟心知肚明。
玉手轻抬，葱白的指甲，就接住了月光，卢晴烟语带讥讽，“什么样的情分，要你送一整日，伤心吧？”
紫悦知道这个‘伤心’问的不是自己，真正伤心的人，是卢泰。
她身体力行的陪了一日，此刻有些乏，但相爷的交代，她不敢耽搁。
“小姐，若无夜色遮掩，如何能将公子，送到您跟前儿来？奴婢替您看过了，那公子生得好相貌，也不算委屈您！”
“啪！”
卢晴烟听出了她话里的反唇相讥，反手一巴掌，直打在那俏生生的脸上。
紫悦被打偏了脸，半寸长的指甲，齐根断掉，折在地上。
卢晴烟眸光狠厉，“放肆！”
“小姐心里不舒服，奴婢知道，”紫悦托着银袋子，上面的半朵牡丹图样，刺痛了卢晴烟的眼。
她把另一面脸也露出来，声音越发柔婉，“若打奴婢几下，能好受些，小姐继续打。”
“只是等打够了，知会奴婢一声，奴婢好把公子带进来，服侍您！否则······老爷面前，奴婢不好交代！”
“卢志和死了，”卢晴烟冷笑，“卢志忧残了，本宫倒要看看，他能护你几日？”
紫悦不言，却直直的看着她，挑衅够了，转身就往阁外走，是时候，领那男人了！
“慢着！”卢晴烟突然出声，紫悦顿住脚，扭头看她，眼神里的恶意明显。
卢晴烟轻抚鬓角青丝，挡住眼底的嫌恶，道，“做这样的事，如果不想死得太快，先找一条缎带，遮住他的眼睛，再带进来。”
紫悦的唇角，勾出得意的弧度，慢声道，“还是小姐思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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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送进去后，紫悦熄了室内烛火。
第一次动静会很大，她早有经验，半个时辰前，就把伺候的宫人，打发了出去，只一个人守在漆柱边的阑干前。
春夜微寒，又劳累一日，脚底发凉，只片刻功夫就木了双腿，但她不敢走。
事儿一办完，她就得将人带出去。
现在的晴芳阁，四处都是眼线，一旦走漏了风声，她和她背后的相府，都得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紫悦一激灵，慌忙看向四周，风吹重檐，细声呜咽，庭内照旧，空寂无人。
紫悦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埋怨那公子不懂得怜香惜玉，弄出的动静太大。
她不心疼卢晴烟，只怕闹得太过，引来旁人，不好收尾！
不对！
紫悦猛然起身，刚刚那声音，不是卢晴烟的，反倒像······像是个男人喊出来的？！
矮凳被衣摆掀翻，紫悦慌忙推开寝殿大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猛然窜入口鼻，翻涌的恶心感，直冲嗓子眼儿。
紫悦捂住嘴，拿起门口的烛台，小心翼翼的往内室走，还没靠近床榻，就见卢晴烟已经从床幔里，走了出来。
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胸前一片湿漉漉的暗影，眼神里，却是让人胆寒的冷意。
“娘······娘娘？”
“本宫要去沐浴，”卢晴烟赤脚往外走，她的声音，和脚步一样轻，“这里，还烦请姑娘亲自收拾！”
紫悦木然点头，等卢晴烟出了寝室，才挑起床幔。
烛火一照，床幔之内，骤然清晰，哇的一口，紫悦吐了！
卢晴烟杀了人！
那个被送进来和卢晴烟同房的男人，被她亲手，杀死在了床榻之上！
金钗刺进颈脉，只露出一个钗头，她亲手系在眼睛上的锦带，被鲜血浸透了，人还是热乎的，但，呼吸已经没有了！
比床上之人的惨烈死状，更令紫悦震惊的是，卢晴烟的决心。
她一直知道，卢晴烟不甘受相府摆布，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一个精心养在深闺中的世家女，会反抗得如此决绝！
她甚至相信，如果再进一步，卢晴烟随时可能，拔刀捅死自己。
毛骨悚然！
紫悦怕了，真的怕了！
她哆嗦着手，小心放下床幔，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伺候了十几年的小姐，不只面上张扬跋扈，内里更是心黑手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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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春寒料峭。
西阁里，雾气氤氲，木桶里的卢晴烟，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皂角的香气，虽然浓郁，却怎么都遮不住那股新鲜的血味儿。
然而，卢晴烟并不嫌恶！
只有她知道，金钗刺破男人侧颈的刹那，她的血液，在沸腾。
欺凌弱小带来的满足，消失得太快，只有把刀，插进仇人的心脏，才能真正令人畅快！
她把头沉进水里，让海藻般的墨发，在水中飘散而开，回想起紫悦的惊恐的眼神，内心的快意，更盛一分。
水波轻晃，一连串儿的水泡浮出水面。
在胸中之气，即将用尽之时，卢晴烟肩头抖动，开始往上浮！
突然，一双玉手，伸入木桶，将那微抖的双肩，死死的压在了水下。
【今日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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