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玉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叫道,“双喜。”
“奴婢在。”
收拾了一半儿的大内总管,把打扫的活计交给小太监,自己提着盏玲珑灯,走上前。
裴恒玉指着光亮道,“把它拿开,你过来看。”
双喜不明所以,熄灭了手里的灯,探头站在皇帝身后。
老太监对着宇文君安殷红的后背,看了又看,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更没弄懂皇帝要他来看什么。
裴恒玉瞟了一眼双喜波澜不惊的表情,没有再问,只吩咐他去沏茶,又喊小白龙。
这是裴恒玉第一次主动召唤小白龙,小白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儿,在裴恒玉肩头勉力抬起头,迷糊道,
“这么急叫本座,有什么事?”
裴恒玉侧头看着它,道,“他身上有光,你可能看到?”
小白龙无精打采的趴在裴恒玉的肩头,看了好一会儿,面上的神色,慢慢凝重,磕磕巴巴道,
“他……他在觉醒巫族血脉!”
裴恒玉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断定小白龙也定然看得到那光,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宇文君安……会死么?”
“死?”小白龙像看傻瓜一样,看着裴恒玉,“那可是上古神兽的血脉,一旦觉醒,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人,能让他死!”
什么?朕刚重生回来,还没来得及防患于未然,宇文君安就觉醒了巫族血脉?
裴恒玉想到这儿,就仿佛看到了合欢殿里的脚镣,在向他招手。
他转身去拿圣皇剑,心里还在想着,趁这小子还在昏迷,现在就砍死!
小白龙看着刚刚还一脸担忧的裴恒玉,转瞬间,就提起了剑,吓得登时飞了过来,四只龙爪,抱住剑刃,大叫,“人皇,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看不出来么?
裴恒玉一手举着剑,一手去拽龙爪子,“起开!”
“不!”小白龙抱得更紧了,“人皇你冷静,冷静!”
“冷静什么?”裴恒玉拽不动龙爪,去薅龙角,“他都血脉觉醒了,等醒过来,朕就还得回合欢殿!”
“别!别薅!”小白龙忍着哆嗦,死死抱住圣皇剑,“人皇,人皇,哎!我的陛下呀!宇文君安或许不知道,他自己血脉觉醒呢?”
感觉到裴恒玉松了手,小白龙继续道,“如果咱们一直不让他知道,他的血脉觉醒了呢?”
******
双喜沏好茶,送到床前的时候,裴恒玉已经睡熟了。
内室燃着烛火,碧纱帐幔,并未放下,烛影映在裴恒玉的脸上,半昏半昧。
他窝在床角,外袍被留在了窗下的矮榻上,里衣贴着半截身子,腿耷拉下来,鞋也没有脱,看起来似乎极不舒服。
但裴恒玉睡得香甜。
没有交错的记忆,没有烈火焚身的恐惧,裴恒玉仿佛睡在了晴日的湖泊里,连暗流都悄然藏匿,难寻踪迹,安然又静谧。
双喜轻手轻脚的熄掉了余下的烛火,小心翼翼的退到屋外,把一室安宁,留在了方寸之间。
这一觉,裴恒玉一气睡到次日晌午,人醒的时候,雷声止了,雨还在下,李太医已经候在了廊下。
裴恒玉睁开眼,腿有些麻,人睡饱了,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身上黏糊糊的,积着汗,连鼻间,都是酸臭的味道。
这才想起来,他身上的里衣,还是从圣女山回来时,穿的那件,蛇血混着沙土,脏污得不成样子。
这几日,因着宇文君安,一直没换。
这会儿酸臭逼人,裴恒玉喊来双喜,准备沐浴更衣,却在听闻李太医已经到行宫后,改了主意,他命双喜把人带进来,先为宇文君安看诊。
李太医连夜赶路,又遇着雨,疲惫不堪。
年近六十的老头儿,虽已换过干衣裳,跪拜的时候,腿还有些抖。
裴恒玉看在眼里,体恤他年老,命双喜扶起老头儿,赐了坐。
李太医谢了恩,坐在小墩儿上,指腹一搭上脉,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脉不对……
他摸了左脉,又摸了右脉,还把少年人新长的皮肉,反反复复检查几遍。最后,‘扑通’一声,跪在了裴恒玉脚下。
“请陛下恕罪,老臣无能,这位公子,受烈火所伤,伤势极重,药石无灵。不过公子体质非常人所能及,无需医治,正……正在自愈。”
老太医不敢说,受伤至此,还如此强有力的脉息,根本不似寻常人,反而更像妖邪。
裴恒玉低眸,目光在老头儿额角的细汗间,滑过。
他想起小白龙的话,“宇文君安于重伤之下,觉醒巫族血脉,本就消耗极大,又无人引导,昏睡多久,实难预料。少则几日,多则数月甚至数年,无人知晓,全凭个人造化。”
“若他一直昏睡,不能抢夺大盛江山,也没有生灵涂炭,朕是否也算拯救天下苍生?”
小白龙被问得有些无措,含糊着回答,
“若是煞气不凝,人世永昌,人皇应该……算是解救了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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