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宰相的棋盘】
长安城的雪还没化透,大明宫的炭火却烧得正旺。
宪宗李纯裹着狐裘坐在御案前,手里的朱笔悬在半空——他面前摆着两份奏疏:一份是淮南节度使李吉甫请求回朝辅政的密折,另一份是御史台弹劾李吉甫“专权媚上”的檄文。
这位皇帝眯了眯眼。他比谁都清楚,去年逼反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时,是李吉甫在江南替他压住漕运钱粮;更不会忘记元和二年削平西川刘辟,靠的正是此人献上的《元和国计簿》。笔尖重重落在第一份奏疏上:“诏李吉甫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资治通鉴》卷238)
紫宸殿外,刚复相的李吉甫踩着积雪轻笑。他知道满朝清流骂他是“墙头草”,可那又如何?眼下宪宗要裁冗官、并州县、削藩镇,哪个不是得罪人的差事?总得有人当这把快刀。
【三月:科场里的刀光】
礼部南院杏花初绽,四百举子攥着考卷的手却在发抖——今年的策论题是《平藩十策》。主考官李绛负手站在廊下,看着那个叫王质的考生越写越激愤,最后竟敢在卷上批注:“欲镇河朔,当先斩监军宦官!”
李绛把这份考卷悄悄塞进袍袖。他想起五日前含元殿议事,自己为阻止宦官吐突承璀重掌兵权,险些撞柱死谏。最终宪宗虽收回成命,却冷着脸扔下一句:“卿等欲效魏征,朕却非太宗。”(《旧唐书·李绛传》)
放榜那日,王质的名字赫然在列。只是那句要命的批注,早被李吉甫用朱砂抹成红痕。
【五月:陇州的血与犁】
凤翔城头的烽火照得夜空发红。节度使李惟简扶着城墙,看吐蕃骑兵像狼群般在陇州地界流窜。他想起三日前接到密报:有边民偷运生铁入蕃,换回二十头牦牛。
“传令!”这位金吾卫出身的将军咬牙:“凡与吐蕃贸易者斩!军中铁匠全部改铸农具!”(《旧唐书·李惟简传》)
第二年秋收,陇州田埂上堆满麦垛。老农摸着新打的曲辕犁嘀咕:“李使君不让买吐蕃牛,倒逼得咱们学会用驴拉犁——这亩产竟比往年多三成!”
【七月:盐铁司的叹息】
扬州盐铁使衙门,程异对着账册长叹。前任李巽能把江淮盐税从四十万贯硬提到六百万,靠的是把盐商逼得跳井的狠劲。可他程异刚上任三月,盐税已缩水两成——不是他不懂榷盐法,实在是那帮淮南节度使的旧部,个个背后站着长安城的贵人。(《旧唐书·食货志》)
窗外漕船呜咽,程异突然想起李吉甫的警告:“东南赋税若断,元和一朝必亡。”他哆嗦着研墨写奏折,求朝廷派兵护送盐船——却不知这封信还没出扬州,节度使府已备好劫船的私兵。
【腊月:衡州的绝笔】
湘江边的衡州刺史府,吕温在病榻上咳出血来。侍从要给他念新科进士的诗文,却被他摆手制止:“拿我的《凌烟阁功臣铭》来…咳咳…陛下若见此文,当知藩镇比突厥更可惧…”
烛火摇曳中,这位曾师从陆质、梁肃的大文豪,最后一笔落在《张始兴画赞》上:“虎豹在山,藜藿不采。”待墨迹干透,窗外传来更夫沙哑的报时声——元和六年,终是翻过去了。(《新唐书·吕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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