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藏书阁,叫“墨韵楼”,坐落在京城一条不算热闹的巷子里。父亲是个读书人,却不爱坐班,偏爱背着个旧布包,云游四方,说是寻珍本,访高人。于是,这满楼的线装书、满架的墨香,便都落在了我肩上。我叫沈微,打小在书堆里长大,手指翻惯了泛黄的书页,鼻尖闻惯了陈旧的纸香,日子过得像书页间夹着的干花,安静,也有些寡淡。
直到那年春天,桃花开得正好,有个人走进了墨韵楼。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正爬在梯子上整理顶层的书。梯子有些晃,我心里正犯嘀咕,就听见下面传来一个声音,清润得像春日里刚化的溪水:“姑娘小心。”
我低头,看见一个公子站在梯子旁,仰头看着我。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衫,袖口滚着浅青的边,头发束得整齐,眉目舒展,鼻梁高挺,嘴唇的颜色是淡淡的粉。最让我心动的,是他那双眼睛,像含着一汪清泉,温润,又带着点笑意。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了层柔和的光,那一刻,我觉得满屋子的书都成了背景,只有他是鲜活的。
“多谢公子。”我连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书架:“听闻墨韵楼藏书颇丰,特来寻几本书。”他说话的语速不快,声音平稳,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
从那以后,他便成了墨韵楼的常客。每天下午,日头偏西的时候,他准会来。他总是安静地坐在靠窗的那张梨花木桌子旁,一坐就是一下午。他看书很专注,眉头偶尔会因书中内容轻轻蹙起,嘴角也会因妙处而微微上扬。他不常说话,走路也轻,像一片云,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
我渐渐熟悉了他的存在。一开始,只是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后来,胆子大了些,便会在他进门时,主动问候一句:“公子今日来了。”
他总会抬起头,对着我微笑。那笑容真是好看,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细碎的涟漪,眼角的细纹都带着暖意。他会点头回应:“沈姑娘安好。”
他叫苏文轩,我是从他偶尔与我攀谈时知道的。他说他是个读书人,准备应试。我觉得这名字配他,文质彬彬,气宇轩昂。
熟悉之后,他偶尔会给我带些点心。第一次是桃花酥,装在一个小巧的油纸包里。“路过点心铺,觉得这桃花酥做得精致,想着姑娘或许喜欢。”他把点心递给我时,耳根似乎有些发红。
我接过,指尖触到他的手指,温热的。打开油纸包,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混着酥油的甜香飘出来。桃花酥做得像真的花瓣,层层叠叠,咬一口,酥得掉渣,甜而不腻。我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多谢苏公子。”我抬头看他,他正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
从那以后,他时不时会带些不同的点心来,有时是绿豆糕,有时是杏仁饼。每次他拿出点心,我的心都会怦怦直跳。我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像藤蔓一样,在我心里悄悄滋生了。
我开始期盼每天下午的时光。算着他该来的时辰,我会不自觉地望向门口。听见脚步声,心就会提起来,看到是他,才会放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整理书架,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追着他。他看书时,我会偷偷看他的侧脸,看他挺直的鼻梁,看他微动的睫毛。我觉得,这满屋子的书,都不如他好看。
日子像书页一样,一页页翻过去,桃花落了,柳絮飞了,转眼就到了初夏。
有一天,天阴得厉害,午后时分,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上,打得人心里发慌。我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心里有些失落。这么大的雨,他应该不会来了吧。
平日里,他来的时候,墨韵楼才有生气。他不来,这屋子就显得格外冷清,连书页翻动的声音都显得孤单。我叹了口气,准备关上大门。
就在这时,雨幕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拼命地朝这边跑来。我的心猛地一跳,是他!
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月白色的长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他跑到门口,喘着气,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那个熟悉的微笑,只是带着些狼狈:“沈姑娘,我来了。”
“苏公子,你怎么……”我赶紧拿过毛巾递给他,“快擦擦,这雨太大了!”
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声音带着些水汽:“本想着今日不来了,可走到半路,雨就下起来了。想着已经走了一半,不如还是来吧。”
“你家离这儿很远吗?”我看着他湿透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嗯,在城南,过来要走小半个时辰。”他笑了笑,接过我递来的热茶,“幸好没让姑娘久等。”
我看着他湿哒哒的衣服,突然想起父亲上次回来时留下的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还放在里屋。“公子,你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不然要着凉的。”我赶紧跑进里屋,把衣服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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