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鎏金兽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卿语握着青瓷药碗的手微微发颤。碗底沉着细小的朱砂颗粒,像极了她初次见苏莫言时,他腰间玉佩上的那点红。
“皇后今日亲自煎药?”龙榻上的男子支起身子,玄色中衣滑落在肩头,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的脉络——那是毒素蔓延的痕迹。苏勿黎的指尖掠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他登基时赐的,“朕闻着药香便知是你亲手所制。”
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药碗边沿的缠枝莲纹硌得掌心发疼。七年前,她还是丞相府的嫡女,在元宵灯会上被苏莫言救下,他替她摘下面纱时,眼底映着漫天花灯,比眼前的烛火还要璀璨。而如今,她成了他的皇嫂,只能在每日的安神汤里,藏着对另一个人的执念。
“陛下该喝药了。”她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宣纸,薄得透亮。苏勿黎仰头饮尽时,喉结滚动的频率比往日慢了许多,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竟分不清是愧疚还是期待。
第一节。朱砂痣:镜里恩情,枕前意
永和宫的铜漏滴答作响,沈卿语对着铜镜卸去钗环。金步摇上的珍珠坠子蹭过衣襟,露出心口那颗朱砂痣——与苏莫言后颈的痣生在同一位置。那年她躲在假山后,曾看见他沐浴时露出的红痕,从此便让绣娘在肚兜上绣满并蒂莲,遮住自己这颗不合时宜的痣。
“皇后可是在想三弟?”屏风后传来低哑的笑声,苏勿黎不知何时披上了明黄的龙袍,“今日早朝,他奏请去北疆镇守。”
药碗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沈卿语转身时,看见他指间夹着半片晒干的曼陀罗花瓣——那是她用来调配毒药的引子。
“陛下何时……”
“从你第一次煎药时便知道了。”他缓步走近,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毒叫‘逐月’,需得用恋人的血做药引,每月十五发作,是不是?”
她后退半步,腰抵在冰凉的紫檀桌角。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每日在药里掺的不是安神的茯苓,而是蚀骨的毒;知道她每次侍寝时,目光总落在他后颈,那里没有苏莫言的朱砂痣;知道她绣在帕子上的“莫言”二字,从来不是“勿言”的笔误。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明明可以杀了我。”
苏勿黎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簪子,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垂:“因为朕要你看着,看着朕如何用这副被你毁掉的身子,为你守住他想要的江山。”
窗外忽然掠过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沈卿语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中秋,他带她登上摘星楼,说要为她摘月亮。那时她以为他不过是帝王的戏言,直到看见宫人用百盏琉璃灯在湖面拼出月亮的形状,才惊觉他的爱从来都是这般疯癫而炽烈。
第二节。长生殿:君埋泉下,妾居人间
冬至那日,苏勿黎咳血了。
沈卿语守在龙榻边,看太医用银针替他施针。他的掌心依然温暖,轻轻覆在她手背:“明日便是十五了,朕怕是等不到看你换药了。”
她别过脸去,盯着香炉里盘旋的青烟。这些年她看着他从鲜衣怒马的少年天子,变成如今连咳嗽都带着药味的病弱帝王,心里的恨早已熬成了灰,只剩下说不出的钝痛。
“朕写了遗诏。”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传位于三弟,国库黄金十万两随他调遣,北疆三十万大军归他节制。”
香炉“当啷”一声翻倒,香灰洒在她月白的裙裾上。她想起上个月苏莫言递来的密信,信里说“若得皇位,定当以卿为后”,那时她对着信笺笑了整夜,此刻却只觉得指尖发冷。
“为什么要帮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你明明知道他……”
“因为你爱他。”苏勿黎笑起来,咳出的血珠溅在她衣襟上,像极了她绣在药包上的曼陀罗,“朕的皇后,总该得偿所愿。”
子夜时分,宫人都被遣了出去。沈卿语坐在榻边,看他的呼吸越来越浅。窗外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她忽然想起那年在丞相府的梅树下,苏莫言替她拂去头上的雪花,说“待我功成名就,定娶你为妻”。可后来他功成了,名就了,却连看她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勿黎,”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那盏琉璃月,我从来都喜欢。”
他睁开眼,瞳孔里映着她含泪的脸。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不是恨,不是怕,而是……悔。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喉间涌上腥甜,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在百花宴上跳惊鸿舞,水袖扬起时,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越的声响,像极了此刻他心跳的节奏。
“这样……便好。”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任由黑暗将自己淹没。榻边的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被泪水洇湿的画。
第三节。未央歌:千帆过尽,始知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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