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仓子里气氛热烈。
白志勇和昂帮喝着酒,时不时斗嘴。
白杜鹃在一旁听他们聊天却不会觉得无聊。
老猎人的知识和经验都无比丰富。
与大队里的那些老年人不同,猎人不在意世俗的规矩。
他们讲的规矩是大自然,是为了生存而总结下来的真理。
“既然杜鹃叫我一声爷爷,那我今天也不能让她失望。”昂帮放下了装着烧刀子的茶缸,“今儿我就唱一回给你听。”
白志勇撇嘴,“你想唱就唱,少拿我孙女做挡箭牌。”
昂帮清了清嗓子,“我用你们汉语来唱吧,不然你们听不懂。”
白杜鹃端正地坐好,两手放在膝盖上,“昂帮爷爷你唱吧,我听着呢。”
……
“大爷,大娘,你就要起程了,到你那向往的阴间去。
是你喜欢我们,我们才成长,我们要把你的白骨好好风葬。
时辰一到你就要走了,快吃完你喜欢的蚂蚁,快收拾好你喜欢的桦树林。
大爷,大娘,你年年要让我们见到你,你天天要爱护我们。
碰到女人、儿童不要咬伤他们,碰到老年人要可怜他们。
你是动物神哪,人人都怕被你吃掉,千万不要吃掉我们,我们好好地风葬你。
大爷,大娘,你不要降祸于我们,你是善良的大爷,你是好心的大娘,你要多赐给我们猎物,保佑我们幸福的生活。
我们误伤了你,千万不要怨恨我们,你是兴安岭上的英雄,肠子流出来还在施威。
鄂伦春不敢提你的名,你是我们民族的祖先,应保佑儿孙们的幸福。
请接受我们的厚礼,带给死去的祖先。”
(鄂伦春熊的风葬仪式——摘自民俗老故事系列)
老猎人的歌声如泣如诉,带着对熊的恐惧与虔诚。
他们在向熊请罪,赞美着熊,祈福之心真诚至极。
白杜鹃听着葬熊歌,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苍凉之感。
以后,这些歌说不定会失传。
山林变的贫瘠,动物稀少,物种灭绝。
到那时纵横山林里的猎人也将销声匿迹。
曾经熊的风葬也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白志勇和昂帮两人喝完了一整瓶烧刀子,外面天都亮了。
昂帮打着饱嗝站起来,松了松腰带,“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了。”
“你不打算醒完酒再回去?”白志勇问。
昂帮瞥了眼白杜鹃,“你孙女在,我这老头子留下招人烦。”
“昂帮爷爷要是不方便回去还是住下吧。”白杜鹃并不介意昂帮留下来。
反正地仓子下面还有个地窖,大不了她去那下面睡。
昂帮摇头,“我今晚还要去蹲碱场子。”
白杜鹃这才想起来昨晚昂帮蹲碱场子空手而归。
昂帮背起猎枪,但他并没有往门口走,而是来到放着菜板的柜子跟前,眯缝着醉眼寻找着什么。
“昂帮爷爷你在找什么?”白杜鹃问。
昂帮嘴里咕哝着,她听不太清。
“杜鹃,你去外面再拿点木柴进来。”白志勇突然道。
炉子里的火还很旺,而且炉子边上还堆着几根木柴,明显不需要柴。
但是爷爷还让她去外面拿,显然是想支开她。
于是白杜鹃乖乖起身去了外面。
她刚到外面爷爷也跟着出来了。
白志勇慢吞吞捏着烟叶,望着东边刚升起不久的太阳。
春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白杜鹃见状也不拿木柴了,跟着白志勇一块站在那晒晨光。
过了一会昂帮出来了 ,把他的三条狗招呼到身边。
“白冬狗子,我走了。”
“嗯。”白志勇抽着烟,面无表情。
就好像一晚上在地仓子里和对方把酒言欢的人不是他本人一样。
昂帮带着他的狗慢慢走远了,步履如飞,一点也看不出醉了的模样。
“昂帮爷爷酒量真好。”白杜鹃忍不住夸赞道。
白志勇侧过头瞥了她一眼,“你真信了?”
“什么?”白杜鹃没懂她爷的意思。
白志勇突然拉了她一把,“你跟我来。”
说完他加快步伐顺着昂帮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白杜鹃不明所以,但是爷爷叫她跟着她就跟上。
两人快速跑了一阵前面出现了昂帮的身影。
白志勇停下来嘿嘿地笑,“你现在还觉得他酒量好?”
白杜鹃目瞪口呆地看着昂帮迈着8字步,一摇一晃地顺着山路往前走。
他的狗簇拥着他,不管他往哪边倒狗子们都会支撑住他。
“昂帮爷爷刚才出门的时候……是装的?”白杜鹃这才反应过来。
“哼,都90多岁了,还跟以前一样,好面子。”白志勇撇嘴,“他那点酒量跟我比差的远了。”
白杜鹃:“……爷爷。”
“什么?”
“你能不能走直线,你再往边上走就快掉沟里了。”
白志勇:“……”
……
白杜鹃好不容易才把爷爷拉回地仓子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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