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吉普车已经碾过沾满露水的柏油路。
崔无咎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后视镜里映出问天苍白的侧脸——两小时前强行催动龙脉感应留下的内伤,让这位素来挺拔的风水宗师此刻不得不倚着车窗闭目调息。
"咱们真要信那个红衣裳小鬼头?"赵铁柱粗声粗气打破沉默,古铜色胳膊搭在摇下的车窗上。
他背后未消退的龙鳞纹路在晨光里泛着金属光泽,昨夜替小北挡下煞气侵蚀的伤口还在渗血。
青鸾的银簪突然在锦盒里发出蜂鸣,簪头牡丹颤巍巍指向西南。
这位总爱穿墨绿旗袍的古董店老板娘用蔻丹染红的指甲敲了敲檀木盒:"三百里外的地脉在哀鸣,崔队长没听见么?"
话音未落,车身突然剧烈颠簸。
原本笔直的省道不知何时变成盘山土路,后视镜里的收费站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不见。
问天猛地睁眼,天池水在他掌中罗盘里沸腾成漩涡状,将车顶棚映出粼粼波光。
"坎位生荆棘,离宫藏毒瘴。"他沾着血渍的指尖划过龟甲纹路,看着挡风玻璃外突然疯长的野蔷薇。
那些带着倒刺的花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封死前路,殷红花瓣里渗出黑色黏液。
小北突然从后座探身,将沾着朱砂的铜钱拍在仪表盘上。
少女手腕上的七宝串叮当作响:"寅时三刻遇木煞,老赵把你裤兜里那包坟头土撒出去!"
越野车在漫天扬尘里冲出荆棘阵时,车尾灯罩上还粘着几片诡异扭动的花瓣。
问天捂着嘴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丝里泛着金芒——这是强行破阵加速反噬的征兆。
副驾驶上的崔无咎突然扯开领口,锁骨处守宫纹竟褪成淡青色:"二十里外有新鲜车辙,人工填埋的断龙桩。"
正午时分,众人在山坳里发现被伪装成护林站的阵法中枢。
八根刻满符咒的乌木桩呈北斗状排列,每根顶端都钉着巴掌大的青铜罗刹面具。
问天用缠着五帝钱的墨斗线丈量方位时,小北突然拽住他衣袖:"师父你看这个!"
罗盘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完整的《撼龙经》残篇,血污凝成的字迹正在阳光里蒸发。
问天瞳孔骤缩,这是十八年前师门覆灭时失踪的孤本。
他突然将罗盘按进湿润的腐殖土,天池水瞬间漫出八卦纹路,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西南巽位!"青鸾的惊呼与山体崩塌声同时响起。
众人扑向安全地带时,赵铁柱后背龙鳞纹路突然暴涨,硬生生扛住砸向小北的落石。
烟尘散去后,原本的乌木桩位置赫然露出深不见底的地穴,腥风里裹挟着若有若无的龙吟。
暮色四合时,青鸾突然在溪边停住脚步。
她发间的银簪不知何时爬满细密裂纹,簪头牡丹花瓣片片剥落,露出内里暗红的晶体。"当家的..."她望着溪水中自己破碎的倒影,墨绿旗袍下摆无风自动,"地脉里掺进了别的东西。"
问天正用沾着溪水的手指在青石上推演卦象,闻言突然转头。
夕阳将他垂落的发丝镀成淡金色,也照亮溪水深处一闪而逝的血色藤蔓——那东西的纹路,竟与昨夜红衣女童留下的龙鳞嫩芽如出一辙。
青鸾发簪里的暗红晶体突然迸出星火,烫得她指尖微颤。
这枚从西周女巫墓里带出来的血髓晶,从来只会对地脉浊气起反应。
她不动声色地将簪子别回云鬓,墨绿旗袍上的缠枝纹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崔队长,"她捻着腕间沉香珠串,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磬,"前方三岔口走不得右道。"
崔无咎摸烟的手顿了顿。
后视镜里问天正用绷带缠紧渗血的虎口,缠到第三圈时突然屈指叩了叩车窗:"听青鸾的。"宗师说话时喉结上的金漆卦纹微微发亮,那是昨夜强行催动《撼龙经》留下的反噬印记。
吉普车猛地调转方向,碾碎了路旁半截残碑。
小北扒着车窗惊呼:"碑文!
是前朝镇山侯的..."话没说完就被赵铁柱拽回座位,老兵油子从裤兜摸出个锈迹斑斑的弹壳塞给她:"丫头接着!
当年在昆仑山挖战壕刨出来的,可比这些劳什子辟邪。"
车轮卷起的尘土里,众人没看见右道尽头冲天而起的黑雾——那雾里沉浮着上百张惨白纸人,每张都画着倒悬的招魂符。
改道后约莫半炷香功夫,问天突然按住心口。
他掌纹里游动的金线正在疯狂扭曲,这是龙脉感应预警时的征兆。
几乎同时,青鸾发间的血髓晶"咔"地裂成两半,暗红碎屑飘落在她摊开的《推背图》摹本上,恰好遮住"西南有血光"的谶语。
"停车!"小北突然甩出七宝串,琉璃珠子在车顶撞出清脆声响。
少女半个身子探出车窗,鼻尖翕动着捕捉风中腥气:"东南三十步,地下七尺有活物!"
崔无咎的配枪已经上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