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蹄马踏碎玉门关的月色时,夜修罗的弯刀正在滴血。驿站檐角悬着的驼铃突然齐喑,他勒马回望,大漠尽头有盏飘摇的灯火——那是中原医女苏翎的药庐,三日前替他从肩头剜出狼毒箭时,她发间的艾草香混着血腥气,竟比西域的曼陀罗更蛊惑人心。
甘州城最大的药铺"济世堂"换了新匾。苏翎踮脚擦拭匾额积灰时,忽见柜台暗格里塞着张染血的丝帕。帕角绣着狼头图腾,正是那夜她为杀手包扎时遗失的——此刻帕上多了行血书:"申时三刻,杀赵怀安"。
"姑娘抓什么药?"
学徒的询问惊得她摔了鸡毛掸。柜台后转出的青衫男子眉眼温润,腰间却悬着玄铁令牌,那是六扇门缉拿要犯的"追魂令"。
夜修罗伏在城隍庙飞檐上数瓦片。三百二十七片青瓦,恰是苏翎为他缝合伤口时用的针数。申时的更梆刚响,药铺方向突然腾起黑烟——赵怀安的马车炸成碎片,而苏翎正抱着药箱奔出火海,鬓发散乱如他刀下亡魂最后的挣扎。
"医女纵火,好手段。"
夜修罗的弯刀架上她脖颈时,苏翎突然将银针抵住他腕脉:"杀手救人,更稀奇。"她袖中滑出块焦黑的马车残片,上面粘着西域狼毒的粉末。
肃州驿站的地窖藏着半张羊皮卷。苏翎用艾草熏开暗门时,夜修罗正擦拭刀上的血——守门人的喉管还在汩汩冒血,而她的银针已扎进他虎口:"再乱动,这手就别要了。"
羊皮卷绘着河西走廊的兵力布防图,角落批注却是苏翎的字迹:"狼毒入心,三月必亡"。夜修罗的刀尖挑开她衣襟,锁骨下赫然有道箭疤,与他在西域中的狼毒箭伤如出一辙。
"三年前凉州军哗变,"苏翎突然拽过他的手按在伤疤上,"你射出的那支箭,钉死了我兄长。"
敦煌夜市的花灯淹没了烽燧的残影。夜修罗在胡姬酒肆灌下第三坛烈酒时,苏翎正为舞娘医治烫伤。胡琴声里,她腕间的银镯忽被醉汉扯落——镯内刻着"凉州苏氏"的族徽,正是夜修罗屠城那夜烧毁的图腾。
"跟我走!"
他劈开酒桌将她拽上马背,追兵的火把在身后织成罗网。苏翎的银针深深扎进他后颈:"杀了我,你的毒还有救。"
祁连山脚的猎户小屋积着陈年药香。夜修罗在灶台边熬制狼毒解药时,苏翎正对着铜镜剜出肩头的追踪镖。血水溅在窗台的《千金方》上,她忽然笑出声:"你可知这毒方缺了哪味药?"
夜修罗的弯刀突然刺穿药柜,暗格里滚出个琉璃瓶——装着三年前他射入凉州城墙的狼毒箭簇。苏翎撕开中衣,心口纹着被烧毁的族徽:"解药是你欠我苏家的三千亡魂。"
大雪封山那夜,追兵的火把映红雪谷。夜修罗将苏翎推入猎户的陷阱密道,反手斩断绳索:"进京告御状,布防图在..."
"我知道。"苏翎突然吻上他染血的唇,"你书房第三块砖下,有我埋的当归。"
三个月后,河西军镇贴满夜修罗的通缉令。苏翎的马车驶出嘉峪关时,怀中《千金方》的夹页里粘着半张羊皮卷——兵力布防图的背面,是用狼毒汁写的和离书:"此生罪孽,来世当归"。
玉门关外的沙丘上,夜修罗的乌蹄马踏碎最后一盏烽火。他望着关内升起的狼烟,忽然想起苏翎为他换药时哼的江南小调。曲调穿过大漠风沙,竟比弯刀更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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