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南达杰的藏刀在胡杨木架上刻下三道等距刻痕，刀刃闪过的寒光惊飞了栖息的雀儿。他按照王远用算筹画出的三角架构，将九串病麦穗穿在牦牛毛绳上，金黄的病穗垂落如经幡，穗尖的霉斑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 —— 那是雪腐菌肆虐的痕迹。"要让病穗在风中摆出右旋螺的轨迹。" 王远的手指顺着绳结滑动，袖口的火鳞纹与木架的三角刻痕隐隐共振，"就像雪山神转动经筒的方向。"
扎西蹲在木架下，鼻尖几乎贴住泥土，睫毛上还沾着晨露。当第一只铁青色甲虫爬上病穗时，他的瞳孔骤然亮起："阿爷的羊皮卷里画过这种虫！" 他的藏袍下摆沾满草汁，手指轻颤着指向甲虫背甲的菱形纹路，"麦鞘甲的绒毛触角会粘带孢子，就像雪山牦牛的尾巴扫过经幡。"
王远从牛皮袋里取出火鳞菌核碎末，指尖在虫道旁画出太极图案。"看好了，" 他的狼毫笔蘸着灭菌剂，在木架根部点出七个星点，"菌丝在虫腹里发酵时，菌核热力能激活灭菌酶。" 当碎末遇土冒烟，铁甲虫突然加快爬行速度，绒毛触角上的雪腐菌孢子在热气中发出滋滋声响，像极了酥油灯爆芯的声音。
索南达杰望着虫群形成的黑色溪流，突然想起三年前雪灾时，阿爸用病羊血涂抹经幡的场景。他的手掌抚过木架上的刻痕，胡杨木香混着虫腹的土腥味涌入鼻腔："原来雪山神的清洁工，早把答案写在虫翼上了。" 他转头望向王远，汉人先生正用算筹测量虫道间距，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微光，像极了圣湖里倒映的星辰。
漕船靠岸时，索南达杰的牧羊犬突然立起耳朵。二十个稻草人静立舱首，衣饰用河湟羊毛与江淮苎麻混织，袖口的火鳞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披着霞光的雪山卫士。王远亲自解开稻草人怀中的青稞布包，炒麦粒的焦香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惊飞了停在船舷的鸥鸟。
"每个诱菌包要朝南倾斜十五度。" 王远的手指在稻草人衣襟比划，狼毫笔落下时带起细微的火星 —— 那是用雪山水调的矿物颜料，"藏文写 ' 雪腐退散 '，汉文写 ' 菌消麦兴 '，要让两种文字的咒力形成涡流。" 他说话时，袖口的火鳞纹与布包的硫磺味产生共振，竟在空气中画出肉眼可见的螺旋轨迹。
索南达杰凑近细嗅诱菌包，鼻尖碰到布包表面的驯鹿脂："像阿妈的酥油茶里撒了雪粒。" 他的指尖划过布包缝线，发现每针都按着北斗方位，"汉人先生，这针脚..." 王远转头笑了，镜片上蒙着水汽："江淮绣娘说，要把二十四节气的纹路藏在针脚里，这样诱菌包就能跟着太阳走。"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稻草人肩头，诱菌包表面突然凝结出细小冰晶，如撒了把碎钻。索南达杰看见雪腐菌孢子刚接近布包，就被冰晶冻成粉末，簌簌落在泥土里，竟发出类似煨桑时的沙沙声。扎西兴奋地转圈，藏靴踩碎冰晶："雪山神在撒灭菌的圣雪！" 他的话惊起稻草人袖口的火鳞纹，在阳光下展开如金色翅膀。
王远蹲下身，用算筹测量冰晶融化速度："驯鹿脂融化时会释放白僵菌，就像雪山融水灌溉麦田。" 他的手指划过泥土里的虫道，麦鞘甲正顺着诱菌包的热力轨迹爬行，背甲的铁青色在阳光下泛着金芒，"以虫治菌，以菌养土，这不是我的妙处，是天地的妙处。"
索南达杰望着田间排列的稻草人，他们衣摆的火鳞纹与病穗幡的三角架遥相呼应，形成肉眼难辨的护麦阵。他突然想起王远初到河湟时，用算筹在羊皮纸上画的太极图 —— 原来汉人先生的智慧，就像这稻草人怀中的诱菌包，把江淮的苎麻、塞北的驯鹿脂、河湟的羊毛，都酿成了雪山神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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