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儒的袖口在寒风中簌簌抖动,他扬起《周礼?考工记》竹简,竹简边缘的朱砂批注在阳光下格外刺目:"昔者后稷播百谷,以耒耜为宗,今尔用铁犁破土,直如牛耕马伐,岂不是让耕者失其本?"
林羽注意到学正刻意回避 "效率" 二字,遂从袖中取出铁犁模型 —— 犁头包着黄铜,犁身刻着防滑纹路:"此犁参考《天工开物》' 生铁淋口 ' 法铸造,犁头入土角为四十五度,较传统耒耜省三成力,深五成土。" 他转向围观的农户,"张大叔去年试过,可对?"
张大叔挤到前排,粗糙的手掌拍着大腿:"没错!我家十亩田,用铁犁两天耕完,搁以前得五个壮劳力!"
王鸿儒脸色涨红,指着林羽腰间的 pH 试纸:"又弄些妖异纸片,莫不是巫蛊之术?"
林羽不慌不忙掏出十二色试纸,依次浸入装有不同土壤溶液的陶瓶:"学正请看,赤色为酸,宜种蕨菜;蓝色为碱,宜种粟米;黄色为中,宜种稻麦。" 他举起染成蓝色的试纸,"就像人分男女,土分酸碱,此乃自然之理,何巫之有?"
冬至前一日,擂台田覆着薄霜。王鸿儒换上粗布短打,却仍戴着儒巾,耒耜在他手中显得格外笨重。他效仿古法,左手执耒,右手握耜,腰杆挺得笔直,却因用力过猛,耒尖卡在土块中,憋得脸色通红。
"学正大人,需前后晃动耒柄。" 林羽适时提醒,却遭白眼。
反观林羽团队,张虎早已用铁犁划出整齐的垄沟,犁过之处,冻土块纷纷碎裂,露出底下湿润的深褐色土壤。林羽蹲下身,用量尺测量垄距:"一尺三寸,通风透光最佳。" 他示意王升撒腐叶肥,"此肥需提前七日与蚯蚓粪混合,方能生 ' 生气 '。"
围观的李修然记着笔记,忽然发问:"为何不用草木灰?"
"草木灰性碱," 林羽解释,"此田 pH 值已达八点五,再用则过犹不及。" 他展示手中的试纸,果然呈深蓝色。
王鸿儒这边,好不容易翻完土,播下的粟种却因土层不均,有的深埋三寸,有的裸露地表。他望着林羽田里整齐的垄沟,额角沁出冷汗,却仍硬撑:"稼穑之事,贵在顺天,纵有巧术,难违天命!"
西北风卷着沙粒扑来,王鸿儒的耒耜再次卡住,他气恼地踢向土块,却因用力过猛摔倒在垄沟里,儒巾掉进泥坑。人群中发出压抑的笑声,李修然赶紧上前搀扶,却被学正挥手推开。
林羽的铁犁却在张虎手中运转自如,铁犁与冻土摩擦,发出 "咯咯" 的响声,惊起几只觅食的山雀。虎娃举着湿度计跑过来:"林叔!土壤湿度百分之二十,正适合下种!"
王鸿儒望着对方有条不紊的操作,忽然想起自己书房里那套从未用过的农具,耳尖发烫。当他看见林羽用竹制喷壶均匀洒水时,终于忍不住嘀咕:"这般精细,倒像在伺候金枝玉叶......"
日头偏西时,两块田终于耕完。王鸿儒瘫坐在田埂上,望着自己高低不平的垄沟,再看看对面如棋盘般整齐的科学法田,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下乡劝农,被老农嘲笑 "四体不勤" 的往事。
"学正大人," 林羽递过一碗菌菇汤,"古法重礼,新法重物,并无高下。但耕者所求,不过是让粟米多结几颗,让百姓少受些累。"
王鸿儒盯着汤里浮沉的菌菇,忽然想起州府粮仓年年短缺的报告,喉头一动,接过汤碗。围观的百姓中,有几个老农凑在一起低语:"要不咱也试试铁犁?那试纸真能看出土性?"
当晚,林羽在客栈研磨试纸汁液,忽闻窗外有人用京腔吟诵:"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掀开窗帘,见一青年书生立在月光下,手中折扇绘着神农尝百草图,扇骨刻着 "陈" 字。未及搭话,书生已飘然而去,地上留下半卷《农桑辑要》,扉页贴着张纸条:"太学论战,虚位以待。"
小寒那日,两块试验田迎来首次查验。王鸿儒的传统法田里,粟苗稀稀拉拉,十成种子只出了四成苗,且苗茎细如筷子,叶片泛黄;而林羽的科学法田,粟苗整齐如队列,出苗率竟达九成,苗茎粗壮,新叶舒展如剑。
王升捧着雕花木盒上前,盒中摆着两株对比苗。"传统法田用种五升,出苗率百分之四十;科学法田用种三升,出苗率百分之九十。" 他用铜尺量苗高,"传统苗高五寸,科学苗高八寸,根系长一倍有余。"
林羽抓起两把土,一把是传统法田的板结土块,一把是科学法田的疏松腐殖土:"诸位看,科学法田每立方寸有蚯蚓三条,传统法田无。"
人群中爆发惊呼,张大叔蹲在田边扒拉泥土,果然看见暗红色的蚯蚓在腐叶间钻动。"这可是活土啊!" 他转头对学正,"我爹说过,蚯蚓多的地,种啥长啥。"
三日后突降冷雨,传统法田因土层浅、排水差,粟苗被泡得东倒西歪;科学法田因垄沟深、坡度合理,雨水顺沟流入储水窖,粟苗反而在雨后抽了新芽。王鸿儒冒雨查看,不小心踩进传统法田的积水坑,险些滑倒,惹得围观百姓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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