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四十一年夏至,邻县的蝉鸣像煮沸的汤锅,阿虎站在 "丰羽分坊" 的匾额下,手心的汗把坊主令牌浸得发潮。匾额是林羽亲自选的桐木,刻着 "耕织同源" 四个大字,可他盯着前店后坊的格局,心里直打鼓 —— 这比在牛角村管采菌队复杂十倍。
分坊开业那日,阿虎特意从牛角村运来十筐松针,铺在菌圃里。"跟咱村一样的腐殖土,一样的通气竹管," 他对工匠们说,"准能种出一样的好菌。" 可半个月后,首茬菌菇出土就不对劲:菌盖发皱,根部泛黑,凑近一闻,竟有股霉味。
"湿度没记准!" 林羽翻着阿虎的登记簿,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七月初二的湿度栏空着,"燥湿仪显示那天湿度超标,你没通风,菌菇全闷坏了!" 阿虎蹲在菌圃边,抓着头发直叹气:"我想着采菌要紧,文书嘛......"
林羽没多说,连夜画了 "湿度登记簿",每页都印着燥湿仪图示,还附了 "三查三记" 口诀:"晨查纱、午查炭、夕查土,雨前记、风后记、变天记"。他把本子塞给阿虎,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严厉:"文书不是面子,是菌菇的命!"
阿虎摸着登记簿上的山雀水印,忽然想起父亲老刀说过的话:"耕者的笔,跟竹匕一样重要。" 他咬咬牙,拜了县学夫子为师,每天跟着学算术和记账,砚台里的墨汁干了又湿,终于能把湿度、温度、施肥量记得清清楚楚。
可麻烦事接踵而至。有商客投诉,分坊的菌醢有股酸味,像是偷减了蒸制工序。林羽当场砸开坛口,取出菌脯一尝,果然带着生涩味。"物勒工名,古有明训!" 他命人在每坛菌醢刻上工匠姓名,"出了问题,连坐追责!"
工匠们看着坛口的刻痕,再也不敢马虎。阿虎特意在工坊立了块 "连坐碑",上面刻着牛角村的老规矩:"一蒸不足,十工同罚"。当新一批菌醢送到州府,商客们摸着坛口的名字,竟觉得比以前多了份踏实。
标识冒用的问题更棘手。邻县突然冒出几家 "丰羽菌铺",招牌上的山雀纹歪歪扭扭,卖的却是硫磺熏制的假菌脯。张虎闻讯赶来,盯着冒牌货看了半夜,忽然一拍大腿:"咱做个可拆卸的竹牌!"
他用苦竹削出 "山纹榫头",分坊的竹牌刻 "丰" 字榫眼,总坊的刻 "羽" 字,两牌合榫才能显出完整山纹。"以后进货,先对榫头," 张虎举着竹牌演示,"假牌子榫眼对不上,就是块废竹!"
周婶来分坊传艺时,发现县民吃饭无辣不欢。她蹲在市集看了三日,见卖辣酱的摊子前总排着长队,立刻有了主意:"把菌脯切丝,拌上野山椒!" 工坊里顿时响起 "咚咚" 的捣椒声,辣油混着菌香,熏得虎娃直打喷嚏。
"麻辣菌脯" 上市那天,阿虎心里直打鼓,没想到开坛就卖空。有个老妇买了十斤,说要给远在京都的儿子寄去:"这辣味,比城里的酱菜还爽利!" 周婶看着空了的酱缸,笑得眼睛眯成缝:"都说一方水土一方菌,没想到辣味也能配松风。"
秋分那日,分坊的菌圃终于长出像样的松菌。阿虎蹲在竹筛前,用登记簿比对每株菌菇的生长日期,阳光透过通气竹管,在他的账本上投下网状阴影。林羽站在坊门口,看着 "耕织同源" 的匾额被晒得发亮,忽然问:"后悔接这担子吗?"
阿虎摸着登记簿上的墨痕,想起那些被闷坏的菌菇,想起刻在坛口的名字,忽然笑了:"以前觉得文书麻烦,现在才知道,每笔账都是菌菇的底气。" 他转头望向菌圃,新出土的菌蕾顶着松针,比牛角村的稍矮,却多了份泼辣的劲头 —— 就像这分坊,虽脱胎于牛角村,却已长出了自己的根。
山风掠过分坊的飞檐,檐角的山雀风向标轻轻转动,指向牛角村的方向。周婶的麻辣菌脯坛子又空了,商客们排着队打听下一批货的日子;张虎的防伪竹牌成了分坊的标志,每块牌上的榫头都透着耕者的巧思;阿虎的登记簿越记越厚,墨迹里混着松针香,成了分坊最珍贵的 "菌菇日记"。
这一晚,林羽在分坊的竹简上记下:"分坊之难,难在 ' 同' 与 ' 变'。同者,菌种工艺不可变;变者,口味经营需随俗。阿虎之错,非在愚钝,而在轻文书;今之悟,非在苛责,而在知敬畏。" 他合上竹简,听见隔壁传来阿虎背诵算术的声音,嘴角不禁扬起笑意 —— 这或许就是耕者的传承:在挫折里生根,在变通中发芽,最终长成遮天蔽日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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