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三十九年春分,牛角村的桃花刚落,林羽就在村口的老槐树上贴出了招贤榜。黄纸黑字写着:"丰羽工坊招贤:擅识草药者、精于色彩者,不限出身,面议工酬。" 榜文右下角盖着 "牛角山房" 的山雀印,旁边还画着松菌和竹篓的简笔画,远远看去就像幅小画。
头一个来应聘的是个清瘦的年轻人,背着个旧药箱,衣襟上沾着草汁。"俺叫王升,在县城药铺当了三年学徒。" 他掀开药箱,里面摆着晒干的草药,"听说你们这儿产松菌,俺能辨菌菇毒性,还会配解毒方。"
第二个来的是个中年汉子,袖口染着红蓝颜料,手里攥着束野花。"李贵,在染坊干了十年," 他把花束往桌上一放,"别人染布用矾石,俺能用山花染出二十种颜色。"
林羽上下打量两人,转头对老刀说:"试试?" 老刀哼了声:"外乡人,嘴上说得好听,谁知有没有真本事?"
次日,王升跟着采菌队进山。老工们私下嘀咕:"一个药铺小子,能识得啥菌?" 故意带他往野藤密布的悬崖边走。"看,那是松菌。" 张大叔指了指岩缝里的橙红色菌菇。王升凑近一看,瞳孔骤缩:"那是毒蝇伞!剧毒!"
张大叔冷笑:"咋?怕了?" 王升还要争辩,脚下一滑,野藤 "咔嚓" 断裂,整个人往悬崖下坠去。"抓住!" 小虎眼疾手快,甩出腰间的藤索,缠住王升的手腕,拖回安全地带。
王升脸色煞白,从药箱里掏出株甘草:"刚在崖边看到的,这草能解百毒。" 老工们这才有些尴尬,张大叔咳嗽两声:"算你命大。"
当晚,林羽在工坊摆了 "共灶宴",让新老工人们一起做饭。李贵主动请缨:"俺给大伙露一手。" 他把山花捣成汁,染出红、黄、蓝三色的粟米饼,摆成莲花形状。王升则煮了锅菌菇汤,撒了把甘草和薄荷叶,腥气顿时消散,只剩清香。
"这汤好喝。" 周婶喝了两碗,"小李,这颜色咋染的?用的是红蓝花和紫草。"李贵笑着解释," 以后菌脯包装纸能染成彩色,贵胄们准喜欢。"
王升趁机拿出张画:"这是十二种毒菌图,俺配了七言诀,比如 ' 红伞白杆莫轻沾,误食需饮甘草汤 '。" 老刀接过去一看,图上的毒蝇伞画得栩栩如生,旁边还标着解毒草药,不由得点头:"这小子,真有两下子。"
三天后,采菌房的墙上多了幅《菌毒辨》图,旁边是王升手写的七言诀,老工们路过时都会看上两眼。张大叔甚至抄了份贴在自己的竹匕上:"以后带新丁进山,就按这图教。
李贵则一头扎进了工坊的厨房,用山花汁给菌脯染色。他对着《周易》琢磨了三天,创出 "五彩菌脯":红色配枸杞染成离火色,黄色拌姜黄成中土色,青色浸松针为震木色,白色用茯苓染作兑金色,黑色泡何首乌成坎水色。"五行五色,对应五脏," 他向林羽解释,"贡给朝廷,就叫 ' 五气朝元菌脯 '。"
谷雨时,京都传来消息,"五气朝元菌脯" 被选入宫廷春宴,皇帝赞其 "色合五行,味通天地"。李贵得意地在陶瓶上刻下五行纹,王升则在工坊门口摆了口大缸,里面常年泡着甘草汤:"不管是误食毒菌,还是被蜂虫蜇伤,喝一碗就没事。"
老刀拍着王升的肩膀,递过碗酒:"小子,当初错怪你了。以后进山,你当咱的眼睛。" 王升忙接过酒碗:"大叔肯教俺认山路,比啥都强。"
入夏时,李贵又有了新点子:"用苏木染竹篓,能防虫蛀,颜色还经久不褪。" 张虎跟着他学染竹,两人竟捣鼓出了紫红色的山纹竹篓,在州府市集上卖得断货。王升则跟着老刀学辨山风,把草药知识和猎户经验结合,编了本《山行急救手册》,里面画着各种野兽脚印和对应草药。
林羽看着忙碌的工坊,想起招贤榜上的字,忽然觉得这满山的松菌,就像块磁石,把有本事的人都吸引来了。而这些外乡人的本事,落在牛角村的土地上,竟比山花还鲜艳,比松脂还淳厚。
"以后咱这儿," 他对老刀说,"要多贴些招贤榜,让更多有本事的人来,把山野变成学堂,把松菌变成学问。"
老刀望着远处的后山,点点头:"山不拒土,才能长万物。咱不拒人,才能成大事。"
山风掠过招贤榜,黄纸哗哗作响,仿佛在呼应老刀的话。王升和李贵的身影在菌圃间晃动,一个蹲着观察菌菇,一个举着山花比对颜色,远处的小虎正追着张虎,喊着要学染竹技术。
这一年的夏天,牛角村的菌圃里,五彩菌脯在竹筛上晾晒,甘草汤的清香混着山花的芬芳,飘得满山都是。而那些曾经的外乡人,早已成了耕者们口中的 "王师傅李大哥 ",他们带来的本事,就像后山的泉水,悄悄汇入了牛角村的溪流,让这方土地,长出了更多、更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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