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的祠堂前,积雪未消,二十七个村民踩着吱呀作响的青砖围聚。神农氏像前的香案上,新供的姜糖摆成麦穗形状,却少了往日的甜香 —— 今日要当众议处大伯母,连空气都冻得发紧。
林羽站在台阶上,手中捧着《农社商规》竹简,扉页小穗画的山雀正展开翅膀,尾羽扫过 "亲属犯禁" 四个朱砂字。大伯母低头站在香案旁,胸前挂着大伯连夜打制的 "监守牌",木牌在寒风中轻轻摇晃,牌角那朵歪斜的梅花刺绣,像道醒目的疤痕。
"按商规第二十三条," 林羽的声音比往日低沉,却清晰得能穿透冰甲,"大伯母偷拿工坊桂皮,本应罚银十两、记过三次。" 他望向人群中攥紧拳头的李二,"但念在初犯,且所取之物用于家人治病,罚三个月工分,每日在香料房值守并公示库存。"
"就这么算了?" 李二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冷,"要是换作外人,早被扭送县衙了!" 几个年轻村民交头接耳,目光在大伯母的蓝布衫上灼出窟窿。
大伯母突然扑通跪下,监守牌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是我对不住大伙......" 她抖出袖中皱巴巴的《监守日志》,上面用歪扭的字迹记着每日香料进出,"从今日起,我每天多值两个时辰,直到工分补完......"
"都给我闭嘴!" 一直沉默的大伯突然站起,旱烟杆重重砸在石桌上,惊飞了梁上积雪,"你们当老朽是死人吗?" 老人的手抖得厉害,却努力挺直腰板,"她犯了错,该罚!但你们可知,她偷的桂皮,是给我这老废物治病......"
祠堂内鸦雀无声。大伯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叶,正是小穗前日送来的驱寒膏原料:"我这把老骨头,拖累她了......" 他转向林羽,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羽儿判得对,亲族更该守规矩 —— 明日起,我陪她在香料房值夜,若再出错,老朽陪她一起跪晒谷场!"
小穗突然挤到前排,将新缝的棉袖套塞进大伯母手里:"这是用工坊边角料做的,绣了麦穗纹,不怕雪水浸。" 她仰头望着大伯母,发间的银铃随动作轻响,"周婶说,香料房的桂皮晒干后,能存三年呢,以后我帮您看着火候......"
大伯母颤抖着接过袖套,触到里面藏着的驱寒膏 —— 不知何时,小穗在膏盒上画了只衔着桂皮的山雀。老人再也忍不住,将小穗搂进怀里,眼泪砸在孩子的棉衣领上:"是大伯母糊涂,忘了工坊的规矩,也忘了...... 忘了你爹走时,让我好好照看你们......"
林羽望着香案上的姜糖,忽然想起幼年大病时,大伯母背着他走了三十里山路求医,自己在她背上听见的,正是此刻她压抑的啜泣。他展开竹简,让所有人看见 "亲属犯禁" 篇新增的小字:"罚不是为了痛,是为了让规矩长成护佑大家的篱笆。"
"李二哥你看," 张虎突然举起块烤焦的姜糖,"昨日大伯母值夜时,把烤糊的糖都挑出来了,说不能坏了咱们的招牌。" 他转向林羽,眼中闪着敬佩,"她连烤焦的糖都要记在《败作档案》里,比我这器械组的汉子还认真。"
李二的脸红了,挠着头嘟囔:"我不是针对长辈,就是怕规矩松了......规矩没松。" 林羽指向大伯母胸前的监守牌,"但规矩里该有暖意,就像咱们的滴灌竹筒,既引水灌田,也让竹筒在冬天不被冻裂。" 他望向大伯,"明日起,烦请大伯担任工坊监事,专管亲属犯禁的事,可好?"
大伯愣住了,手中的旱烟杆 "当啷" 落地。老人弯腰捡起烟杆,却发现杆头不知何时被张虎刻上了麦穗纹 —— 那是农社监事的标志。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好,好!老朽就当这铁面监事,看哪个亲族敢再坏规矩!"
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大伯母新换的蓝布衫上。她摸着胸前的监守牌,牌角的梅花在阳光下舒展,竟与小穗画的山雀尾羽相似。周婶突然走上前,往她手里塞了把新晒的桂皮:"这是按你记的《监守日志》收的,火候正好,拿回家给大哥熬汤吧。"
是夜,大伯母家的土炕上,驱寒汤的香味混着艾草气息。大伯盯着妻子胸前的监守牌,忽然伸手摸了摸牌角的梅花:"这针脚,倒像她年轻时绣的嫁衣裳。别碰!" 大伯母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笑了,"明日还要去香料房,得让大伙看见,我老吴家的人,错了就认,认了就改。" 她望向窗外的祠堂,灯火通明,隐约可见林羽在竹简上记录的身影,"羽儿这孩子,比他爹还像个当家人......"
三日后的晨会上,大伯母首次以监守身份公示香料库存。她捧着账本的手不再发抖,声音清亮:"桂皮存量二十三斤,八角十七斤,今日新增晒干的艾草五斤 ——" 她指向账本最后的签名,"监守人:吴刘氏,连带监事:吴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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