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求为何?”
夏南枝本有满腔的质问想要宣泄。
她想问，从什么时候开始，还是，从一开始。
她想问，是不是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精心的设计，就是为了这一刻。
十几年间，她和夏爻虽然不是常常见面，但，一年也会见个几次面，在她心里，夏爻的定位其实不像是天祖母，更像是老师……
那些人生上的引导，甚至是她所学的那些东西，无一不带着夏爻的影子。
冷静……
夏南枝闭眼咬了下舌尖，直到口腔中充斥着血腥味，才稍稍理智了些。
如果一切已是定局，她总要抓住那些抓得住的，是对是错，真心也罢，算计也罢，她现在都可以不管。
夏南枝不愿意让假面消失，不愿意让队友们死在冰冷的血月之下，不愿意王免孤零零的，成为假面唯一的遗物。
她不怀疑队友们的能力，既然在原来的轨迹里他们没能脱险，那必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事情。
既然有所求，那就能交换，只要摆出条件，未必不能为假面换条活路。
夏爻总不能这么多年来是闲的没事干吧？
这回轮到夏爻沉默了，她表情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夏南枝，而后道:“2021年，7月初，沧南，米迦勒代理人林七夜。”
夏南枝脑中闪过刚才画面里和队长对峙，还把队长面具给砍了的那个少年。
该说不说，队长这把，真够丢脸的。
“你要我杀了他?”夏南枝微皱起眉。
夏爻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这在外面两年，学了什么打打杀杀的东西?
“不是……他的识海中，有一个，呃，精神病院，我要你进去一趟。”
精神病院?还在识海中?
原来是个挂逼。
“进去之后呢？”
“病院里有一棵梧桐树，我要你用精神力将它浇灌长大。”
夏南枝:?
这辈子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所以你……希望我去种树?”夏南枝总结道。
夏爻又开始了谜语人的行为，“总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一切了。”
“我要一线生机。”夏南枝虽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成交。”
……
等夏南枝回了自己的住宅，双腿才开始发软，脑子也开始宕机，反复回荡着夏爻的话——“我教你一个禁术……不过你也尚存一线生机，那就是之前给你的炼魂术。”
一夜无眠。
她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一个极限，连续的梦魇让她无法入睡，整个人看上去很颓废。
一闭上眼睛，队友们的尸体、王免苍老的面孔就不受控制地浮现。
夏南枝哭不出来，只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一次又一次地惊醒，心跳的速度快得有些离谱，像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一样。甚至没有睡的时候，眼前也出现了那些幻象。
她要被逼疯了。
她要回去——回小队里。
夏南枝像是傀儡一样，脸上挂起僵硬的笑来，跟所有人告别，然后什么也没带，买了最早的飞机票，孤身离去。
下了飞机，又直接打车回小队的基地。
出租车内，夏南枝定定地凝视着天空，天真黑啊……一眼看过去，看不到光。
一直等到了地方，司机开口叫她，夏南枝才缓缓回过神来。
夏南枝往里走，怔怔然地推开门，发现里面是亮着的。
“南枝?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沙发上，王免抬起头，露出他那张仍然年轻的脸，脸上的表情如此鲜活。
夏南枝没搭话，只觉得喉咙如此干涩，她缓缓地走向王免，再然后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地奔向他。
王免被扑得靠在沙发背上，身子一僵，耳根红了个彻底，急忙用手抓着南枝的肩膀，将她往外推出些距离。
“咳……南枝，这，这不合适……”他红着耳朵，支支吾吾地说道，可一低头，却发现南枝的脸上满是泪水，无声地哭着。
那是王免从未在夏南枝的身上看到神情。
或许南枝并没有打算哭这一场，可又不得不承认，在看到王免的那一刻，眼泪是不受自己的控制的。
王免浑身一震，手足无措地看着南枝，然后用指腹轻轻擦拭她的脸，捧着她的脸，声音轻柔起来，“怎么了南枝?谁欺负你了?队长给你出气去好不好?别哭啊……哭得这么可怜，看得人心疼……跟队长说说，队长护着你。”
夏南枝不说话，只是用她蓄满泪水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眼睛红红的，而泪水像是决堤的河水，簌簌地往下流。
模糊的视线里，王免的身影仿佛与那个苍老的身影逐渐重合起来，南枝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她张张嘴，却又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难怪夏爻就这么跟她说了，原来知道了也根本说不出来……
这却比其他的任何方式都让王免感到心尖一颤——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队长，我快要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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