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香香的。】
直到几日之后,这句话仍然萦绕在余幼嘉的心头。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喜欢闻香,不过却轻而易举能辨别出来,女子的香总是很特别......
花。
像是,花。
每个人所代表的花不一样,于是,香也不一样。
有些花浓烈,鲜艳,注定一辈子轰轰烈烈。
而有些话,清浅,短暂,了过无痕,只留给世人一道无法触摸的香,但仍掩盖不了曾甜蜜过。
女孩子,真好......
余幼嘉回想着那道暖香,手指不自觉勒紧缰绳。
缰绳下的老驴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吁’声,正坐在余幼嘉身旁专心写写画画的五郎身子一歪,险些扑倒在车斗里。
不过男孩子到底皮糙肉厚些,摔倒也不在意,五郎立马抱着纸笔就爬了起来,像只机敏的田鼠一样左右环视,连声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
这几日的巡查到底是给五郎留下了些许阴影。
不过还好,这回并没有什么大事。
余幼嘉只是稳稳当当停好驴车,又整理了一番口鼻手各处的覆布,才道:
“路旁又有白骨,我下去瞧瞧。”
五郎原本惊慌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但又有些不忍,旋即放下纸笔:
“......我随阿姐一起去,我们能搭把手。”
余幼嘉没有反对,两人齐齐下了驴车,路旁分外茂盛的草野中,果然堆叠着数十具成串的白骨......
成串。
没错,成串。
这些已经剩不下什么皮肉的尸身上,胸前都卡着一根血迹斑斑的腐朽木茅。
显然这根木茅,便是他们的死因。
而木茅穿过的人多了,便就成了成串的白骨。
他们躺在草野之中,几乎要和春日萌发的新芽混为一体。
若不是余幼嘉眼力颇好,也不知还要躺上多久。
此景不可谓不惊悚,可余幼嘉没有犹豫,顶着满地腐化后的臭气,仔细检查一番,才道:
“牙齿齐整,手腕,膝盖,身形,都没有太多磨损,不常干体力活,这些人不是流民,但却没有财物,没有衣物.....他们应是逃窜路上被劫掠的百姓。”
五郎一边顺着阿姐的指点观察,一边又开始在纸笔上写写记记。
余幼嘉伸出手,捏住一柄贯穿好几人的木茅,轻轻发力,在不毁坏尸身的情况下将木茅从白骨中抽了出来,她仔细查看后,又道:
“此处有十四具白骨,四根木茅,其中两根木茅分别贯穿三人,两根木茅分别贯穿四人.....”
“每具尸体都是面容朝下伏地,木茅给他们的伤,又是从背心往胸口刺去.....”
排除错的答案,剩下的答案,哪怕再令人心惊,也是事实。
余幼嘉沉默一息,五郎等不到下文,下意识抬眼看向自家阿姐。
余幼嘉捏紧那柄被风吹日晒到有些腐化的木茅,木茅因她的力道而撕扯,碎裂,但她的言语,仍如一池寒潭,窥不见一丝波澜:
“有人劫掠了他们,又命他们跪着,用他们来试一根木茅最多能贯穿多少人。”
五郎闻言,脸色大变,但仍咬着牙,一笔一划记下了这些人的死因。
余幼嘉则是将每一具白骨上的木茅取下,五郎沉默着帮忙,两人将此处的白骨摆放整齐,旋即五郎才问道:
“阿姐,这些人已成白骨,我们若是火焚,会不会无法烧净?”
需得知道,尸身之所以可以烧起来,烧的还旺,是因为人有血肉。
可这些人应该在草野中躺了得有一个冬日,血肉已融入土地,要想火焚,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余幼嘉微微摇头,指了指被驴车不知何时带到的周遭群山,以及四下随处可见的林木果树:
“哪怕能烧尽,也不能在此地火焚,春日回暖,时不时有风借势,若是不小心溅出一点火星子,只怕此处山林,还有共通几条山脉,都会被焚毁。”
五郎立马反应过来,将书卷合上:
“那我来刨个坑,阿姐先歇一会儿,咱们离城池还有些路程,等会儿驾车也更平稳。”
余幼嘉瞥了他一眼,回身去驴车上拿工具:
“多的是活干,和我客气什么?”
“况且就你这样的细胳膊细腿,等你埋下这十四具白骨,我们今日还能回城吗?”
五郎不敢拂逆,只弱弱道:
“我比之前可高了些呢......”
余幼嘉取回工具刚巧听到这一句,不免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一番。
五郎看到阿姐瞧他,连忙挺直身板。
余幼嘉上上下下打量五郎一番,竟也真的看出不到半年的功夫,五郎当真长高了不少,比之从前起码得高了大半个头,身形也健硕不少。
只是如今的五郎平日里闷头读书不太出来奔走,且平日待在她身边,总是低着头在纸笔上写写记记,所以她先前也没瞧个太分明。
余幼嘉心中连连颔首,面上倒是没有表露什么,只将手里的铲子递给五郎,一边开挖,一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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