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跟着河监进了监河衙门。
甬道北边,一道内院墙矗立着,北内院大门前,仍有红马甲士卒挺胸抬头地把守着。
进了二门,台上一排高房坐北朝南,透着威严。河监带着庄周走进大堂里间,明亮的烛光摇曳着,给人暖烘烘的感觉。宽宽的案几上,摆满了饭菜。火烧火头鱼,黄黄的鱼身上泛着油光,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蒜调茄子,紫莹莹的茄子配上白白的蒜末,看着就有食欲;面蒸荠菜,绿中带白,散发着田野的清香……
席间还有几人陪酒。河监指着刚才领他们进门的年青人,笑着介绍:“这个是多髯水长,别看他胡子长,比你还小两岁呢。”
叫多髯水长的年青人赶忙探探身子,恭敬道:“大人好!”
庄周打量着他,那一脸旺盛的胡子确实扎眼。庄周笑着给多髯水长还礼,心里想,他的胡子就是够旺盛的哈!
河监又一一指着另外两人介绍:“这两位是水丞官员。”
两个水丞官员也连忙对庄周拱手问好,庄周予以还礼。
河监指着菜蔬,略带歉意地说:“请食!子休贤弟莫嫌我吝啬,监河衙门虽归属梁都工部直接管辖,无奈魏国战事耗资巨大,再加上今夏河水暴涨,打坝花去不少真金白银,监河衙门资金短缺。事先不知您来,我只能用河工捕的鱼、种的菜及堤坡上的野菜招待你了,万望不要见怪。”
庄周夹起一筷子面蒸荠菜,送进嘴里慢慢品尝,眼睛一下子亮了,赞道:“比梁都田需惠施家的饭菜好吃多了!”庄周平时吃饭本就不讲究,窝头、咸菜、疙瘩汤,吃得有滋有味。今天河监发自内心的热情,让他觉得这里的饭菜格外可口。
河监“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兄弟护着我。”说着,河监朝庄周举起酒樽,又向大家示意布让:“来,为我多才的学弟干杯!”
庄周与多髯水长、水丞都迅速端起铜爵,互相举举,齐声道:“干。”
整个喝酒吃饭过程,轻松得像一阵春天的微风,随意得似闲云野鹤,亲切得如同家人团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笑声不断,烛光也跟着欢快地跳跃。
饭后,庄周与河监来到院中大漆树下,在石板上坐下。星星闪烁的光影,像一只欢快的小精灵,在跳跃、嬉戏,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两人抵掌而谈,兴致勃勃。
庄周心里惦记着漆园和濮水,对河监说,要他明日带自己去看看。
河监满口答应,那神情仿佛在说,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他们从漆园的传说,聊到濮水的风光,从过往的趣事,谈到未来的打算。大漆树下,静谧而美好,只有两人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银色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
庄周看着披散着头发的河监,心中满是感动,歉意道:“兄长为迎接我,洗好的发不编、不结、不冠,颇有周公一沐三握发之遗风啊!”
“是吗?”河监顺着八字眉,和蔼地看看庄周,再看看自己披散的长发,不觉失笑,“贤弟一来,我高兴得成了疯子。就要入睡了,明早再打理不迟。”
此刻,监河府衙在月光下安静下来,可庄周和河监之间的情谊,却如同那月光,清澈且绵长,在这片土地上,缓缓流淌,仿佛要流进岁月的长河,永不干涸。
大漆树静静伫立,见证着这一段真挚的相逢,似乎也在默默守护着这份难得的情谊。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这宁静又温馨的氛围里,无论是那堆杂物,还是那排房屋,都像是这情谊的守护者,静静聆听着两人的话语,感受着这份温暖。 他们的交谈还在继续,声音虽轻,却在夜空中传得很远。
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脸上,映出的是真诚与欢喜。
二人同榻而眠。屋内静谧,庄周侧身面向河监,轻声提议:趁河监得闲,能否同去洛阳看望黄阳老师?他心底藏着诸多困惑,渴望向老师讨教一二 。
河监沉默良久,声音低沉:“黄阳老师回洛阳没多时,已离世了。”
“什么?”庄周惊讶得坐起身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印象里,黄阳老师离开时身体尚好,怎么突然就没了?
河监缓缓解释,黄阳老师初来户牖邑城任教,便气血亏虚。东周廷医诊断,需常食上党人参才能维持性命。东周王俸禄供应不足,黄阳老师无奈才来此地教学。后来,他病情加重,难以继续授课,便回了洛阳。回去后,肚子发胀,无法进食,最终还是走了。
庄周心头涌起一阵悲凉。回想起往昔县学生活,黄阳老师面色蜡黄,滴酒不沾,食量也小。每日都煮一种茶,气味独特,似香非香。那时竟未察觉老师身患重病。庄周满心懊悔,若早知道,定会早早奔赴洛阳探望。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庄周困意袭来,刚一闭眼,便入了梦乡。梦里,他踏上前往洛阳的路,陌生的街巷,不熟悉的场景。庄周南北寻找,见到了黄阳老师。老师还是那般模样,黑白相间的胡须,透着温和与智慧。庄周满心委屈,倾诉着如今的不顺。黄阳老师微笑着,伸手轻轻捋着胡须,语气平和:“别急。凭你的才能,怎会没有出路?”那声音仿佛带着安抚的力量,让庄周躁动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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