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书案下申无恙此刻正战战惊惊跪伏在凉冰的地上,既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上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这里似乎是个祠堂,又或者是个什么庙的大殿。此刻,满殿光亮却皆只照在他一人身上,照得他面前的地砖发白,却让书案后的阴影愈发浓重,让那隐在阴影中的人如一尊神像,神秘莫测,不似凡人。
申无恙不知此时自己正在见谁,也不知道要他来此处做些什么。那日他本来好好地呆在家中,并未再闯祸惹事,却突然闯进来一伙强盗,强行将他掳走。好在被拖出门前,听到其中一人对他老娘说,“你先别着急,我们请你儿子去帮个忙,不过几日就平安地给送回来。”又留下那么一大袋银子,他这才稍稍定心,可却并非不怕。
这几日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他一介书生,愣是如从军一般日夜骑行百里,两股磨得血肉模糊,却并没有人让他歇上一歇,被上了金创药后,仍要继续前行。然后就进了京。
一进京城他先被人带去一所民宅沐浴更衣,紧接着便被蒙了眼睛堵了耳朵给马不停蹄地带到了此处。
他这一生长于乡野,读书不成,文章不精,可唯有那笔字儿尚可拿得出手,尤其仿选笔迹的本领实属天赋。也正是因为这笔字儿、这天赋本领,让他被吴氏父女看中并拢络了过去,这才有了那样一段为虎作伥的不光彩历史。而今日所经所历他细细一想,也便猜到,恐怕是京中哪家豪族大户,寻他来做那等仿造作伪之事!只是看如今这阵仗,这人家绝非吴氏那般乡绅地主所能比的。那么,让他所为之事岂不是更大更坏,更罪孽深重?!
申无恙额上冒出了汗。他经了这半年的牢狱之灾,已然彻底改过自新,亦曾向他娘发过重誓,再不去做那等诈骗强盗的勾当。可如今,找他的这个宅门儿似乎很不一般,难道是京中哪个大官要如戏文中那般勾陷忠良,伪造通敌罪证?那他,那他……申无恙小眼睛乱转,终是瞥到了一旁的石柱。那他是不是也应该如戏文里的忠良节臣那样,立即以头触柱,血洒当场,树个读书人的气节肝胆,再被后世百姓传颂哭祭,最终也能被写进戏文传唱百年……
可是,以头触柱,说来会不会极疼?血洒当场,必定污了他身上这套新衣!他娘今后又靠谁去养老?不过据说忠良之母都会由地方上好生供养,可那奉养之人可会知道他娘从不吃辣,半夜需喝温水一盅……
申无恙这边满脑子胡思乱想,心中努力去做赴死的准备,却忽见两张字纸飘飘荡荡地落到了他的眼前。一个极威严的声从头顶传来:“对一下,这两张纸的字迹可是出自一人之手?“
他没料到捉他过来竟只是为了这个!不为造假,而为辨真!申无恙简直快喜极而泣!自己大概不必触柱去死,老母半夜仍能喝上他倒的温水。
辨别仿字其实简单,他既然擅长仿字,自然也就知道仿字的门道,分得出原文与仿字的细小差别!申无恙捡起那两张纸看了看,一张是用黑墨写得首极露骨的艳诗,一张是用朱笔杂乱无章地写得几个毫不关联的单字。但很明显,这些朱字全出自那首艳诗之中!
原来是京中哪个大官被带了绿帽!这是捉他来断个真假。申无恙猜测着,心中也随即一松。不过是个风化丑闻,比之前设想的陷害忠良、谋朝篡位可好得太多了!
他不敢怠慢,只想速速了解此事,好回家与母亲团聚。于是忙拿出自己生平所学,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趴在地上仔细辨看,又要来纸笔自己也抄抄写写一番。整整一个时辰后,他终于丢开手去,伏地磕了个响头:“回,回贵人,这两张字,并不是同一个人所写!”
屏风后面的太后娘娘顿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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