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父女虽不信鬼神,但却也并非完全不知道民间一直流传着一种收鬼养鬼的说法。据说道术中有三大法坛,其中茅山法坛便专擅此道。又传茅山养鬼分很多种类,如情鬼、财鬼、八翁、灵童、守园鬼等等。领养之鬼灵能与养者沟通,受养者驱使,至于其中手段却据说是些什么秘术,外人不得而知了。
赵独眼儿平日里正是到处吹嘘自己此术家学渊源且师从茅山,祖上便是茅山派祖师许逊的弟子,故而是得了真传,可算知天机,断看生死,解噩运,知富贵,总之已是半仙之体。
又说若不是因为他泄露天机太多,自己也不会瞎了一只眼睛,老婆也不会替他遭受天谴早早被收走阳寿,他也不会这辈子只得了个女儿,以后连个继承衣钵的男丁都没。可见老天爷惩罚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是怕他的子孙后辈代继续泄露天机。
对此,严恬表示:胡说八道,满嘴放炮!
果然,赵独眼儿一上大堂,立马就卸下了他那一身的道骨仙风,趴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喊起冤来。
什么?养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前年养条狗都没养活,更何谈养鬼?!当然,养鬼倒不需要保“活”,但这事儿真的不存在!我只是打打嘴炮吹个牛逼,吓唬吓唬那帮没什么见识的小老百姓!可没想到会把自己搭进来呀!
什么?茅山学艺?不不不,我们家从没上过茅山,只上过茅房。更不知道许逊是哪个堂口的!
什么?杀人?!!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人虽然师从道家,但一直有颗志向我佛普度众生的慈悲之心!怎会杀人?!是谁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刘三乔之死都说是我的锅?冤枉呀大人!小人石碑都背得,就是不会背锅!我可是上有五百多岁的祖师牌位要供奉,下有如花似玉的十八岁女儿尚未出嫁。若小人冤狱而死,祖师谁来日日供养?还不得饿死在天上!我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又如何是好?诶!话说小人见大老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大富大贵之相,又着实容颜俊美气宇轩昂,不知家中可有夫人?小女除不做妾,续弦继室倒是可以考虑……
整个堂审走完,严文宽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就这么个天选之人,想来老天爷应该不会那么没眼色地给他配上一副恶毒心肠。否则这又蠢,还又坏?又怂,还又恶?酒囊饭袋加奸诈阴毒,在一人身上齐聚?那着实是给得太多,属于过度偏爱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赵独眼儿的供词倒是没什么破绽。据他招供,昨晚他在自己家中宴请城西的姚媒婆和她老头子,喝了一夜的酒,一直到卯时。其间他女儿也炒菜温酒地招待客人,故而皆可为他作证。
至于为何这酒喝了那么长时间?赵独眼儿看着严文宽忽而尴尬一笑。
由于算命是自古以来天朝百姓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因此赵独眼儿在多年的经营下也算小有家资。再加上女儿姿色出众,于是择婿上就挑剔了些,颇有点儿高不成低不就,这样一拖就到了十八岁。不过昨日姚媒婆倒是给他闺女赵鱼儿做了个好媒,京郊钱大财主家的幼子。那钱家虽在京郊,可却是正经的耕读之家,家境殷实,有房有地,使奴唤婢。钱大少爷更是极为上进争气,不过十七便已有秀才功名在身。若不是自己女儿出了名的漂亮,人家还未必能看上他赵独眼儿的家世呢。
席上姚媒婆说得天花乱坠,赵独眼听得称心如意。可毕竟这辈子只得这一个女儿,自小又爱如珍宝,好不容易养到十八岁,断不可贸然许了人家,总得把对方的家世背景摸个清楚才是。
因此赵独眼儿拉着姚媒婆两口子这一通细细盘问。也不能说问了钱家祖宗十八代,但起码上数十七代是问了个清清楚楚。直到晓月西坠,天际发白,这才终是放了媒人回家。
说到这里赵独眼儿看着严文宽忍不住多解释了几句:“大老爷,我可不是自夸,我那闺女确实在是远近闻名的漂亮贤惠。多少人上门求亲!门槛都快被踏平了。不过大老爷放心……”说着赵独眼那只硕果仅存的小眼睛突然就迸出了点儿暧昧的光,“那钱家的亲事现下并未说死。哪天……要不先让姚媒婆将小女的画像拿来给大老爷过目?不知大老爷的生辰八字如何?是否也有小像……”
严文宽一口气没喘匀,顿时被从门外吹来的西北风呛得泪流满面,咳得肺都快奔腾而出,惊堂木拍得“啪啪啪”像在扇耳光。
帷幔后的严恬本来经了一夜的凄风苦雨,此刻心里就跟上坟似的。可一听到赵独眼这话,嘴角当即便有了自己的想法: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让我先笑一会儿再说!
果然,她爹的灼灼风釆无人能敌呀!
……
姚媒婆和她老头子也被叫到堂作证了。赵独眼儿确实所说非虚,昨晚三人整夜喝酒。但这似乎并不能洗脱他的嫌疑。刘三乔的老婆刘王氏一口咬定赵独眼是拘鬼索命。恶鬼杀人自是不必养鬼的人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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