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党校的会议室里,茶杯上的热气氤氲出一片沉默。
杨进京的考察报告在学员们手中传阅,纸页翻动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第三次读最后那段话:"......建议组织学员考察本省典型村,寻找更贴近实际的乡村振兴路径。"
"我支持老杨的意见!"王德山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杯一跳,"苏南的经验好是好,可咱们河南的土地上,得长河南自己的庄稼!"
会议室像炸了锅。年轻支书们交头接耳,有的点头赞同,有的皱眉沉思。
坐在后排的周庄支书举起手:"我提议去刘庄村看看!他们搞的循环农业可是一绝!"
"还有裴寨村!"有人接话,"村支书带着群众硬是在石头缝里种出了蔬菜!"
李老师的钢笔在笔记本上轻轻敲打,突然抬头问:"杨进京同志,如果让你推荐一个考察点,你选哪里?"
所有目光齐刷刷射来。杨进京不紧不慢地卷着旱烟,火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我想去西辛庄村。"
会议室瞬间安静。这个位于黄河滩区的贫困村,去年却因"家家办厂、户户入股"上了《人民日报》。
"好!"李老师合上笔记本,"我这就向校党委汇报!"
三天后,三辆大巴车驶向豫北平原。这次没有警车开道,没有欢迎横幅,车队在坑洼的县道上颠簸,扬起滚滚黄尘。杨进京和王德山挤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龟裂的麦茬地,佝偻着腰锄草的老农,拉着化肥的驴车......
西辛庄的村口立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自力更生"四个红漆大字已经褪色。村支书李连成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正蹲在路边啃馒头,见车队来了,随手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就迎上来。
"欢迎欢迎!"他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正好赶上我们分红,一起热闹热闹!"
分红现场设在村办企业的仓库里。没有主席台,没有音响设备,几张课桌拼成的主席台上摆着个生锈的铁皮箱。李连成跳上桌子,扯着嗓子喊:"老规矩,念到谁谁来领钱!"
杨进京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挎着竹篮来领钱,篮子里还卧着只老母鸡;瘸腿老汉领完钱当场数了三遍,每数一张就往假肢里塞一张;几个半大孩子帮着不识字的老人核对账目,铅笔头在作业本上划拉得沙沙响......
"这是我们村的'土股份制'。"李连成指着墙上的示意图,"家家有活干,人人有分红,但谁也不许吃白食!"
王德山突然拽住一个正数钱的老汉:"老哥,去年分多少?"
"四万八!"老汉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龈,"我负责看仓库,闺女在编织厂,老伴给食堂做饭......"
下午参观村办企业,景象更让人震撼。废弃的农机仓库改造成了食品加工厂,老大娘们边唠家常边包装红薯粉条;旧教室变成了服装车间,缝纫机都是二手市场淘来的;最绝的是养猪场——沼气发电,粪水浇菜,连猪毛都做成刷子,真正是一点不浪费。
"哪来的启动资金?"年轻支书们围着李连成追问。
"抠出来的!"李连成掰着手指算,"村委三年的办公费没花,红白事一律从简,连我出门开会都住二十块钱的大通铺......"
晚饭就在村食堂吃。大铁锅里炖着白菜粉条,蒸笼里是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杨进京注意到,李连成专门给考察团加了个炒鸡蛋,自己却端着碗咸菜蹲在门口吃。
"老李,"王德山凑过去,递过自己的窝头,"你们村有低保户不?"
"有啊,三户。"李连成掰了半块窝头,"但他们在编织厂串珠子,每月能挣一千多——我们这叫'扶贫不养懒'!"
夜幕降临,考察团被安排在村民家住宿。杨进京和王德山住在老赵头家,土炕烧得滚热,墙上贴满了孙子的奖状。老赵头抱出珍藏的红薯酒,三杯下肚就打开了话匣子:
"早些年我也骂李连成瞎折腾,现在?"他拍着炕桌,"我孙子在郑州上大学,学费全是村里出的!"
第二天清晨,杨进京被鸡鸣声吵醒。他披衣出门,看见李连成正在村委会门口扫落叶,扫帚是用高粱秆扎的,已经秃了一半。
"李支书,"杨进京蹲下身帮他捡落叶,"你们这套办法,能复制吗?"
李连成停下扫帚,指着远处正在晨跑的一队年轻人:"瞧见没?那是我们村的'青年突击队'。办法是人想的,路是人蹚的,关键啊......"他眨眨眼,"得让老百姓信你!"
返程的大巴上,学员们再没了来时的喧闹。杨进京在本子上密密麻麻记了十几页,王德山则对着车窗发呆——玻璃上倒映着他通红的眼圈。
"老杨,"他突然转身,"我有个想法......"
话音未落,班主任李老师激动地冲上车:"同志们!刚接到通知,省委书记要看我们的考察报告,特别点名要听东八里庄和大柳树村的意见!"
杨进京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车窗外,一轮朝阳正从豫东平原的地平线上喷薄而出,将广袤的麦田染成金红色。那光芒穿过车窗,正好落在他和王德山紧握的双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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