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扁担山染成血红色时,王二狗正蹲在村口老槐树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映着他蜡黄的脸,眼角的皱纹里嵌着常年不洗的黑垢。他盯着远处山坳里那座孤零零的土坯房,喉头滚动了一下,吐出的烟圈在暮色里晃了晃,散成细碎的雾。
“二狗,还瞅呢?”背后传来李老头的咳嗽声,“那屋里的事,邪乎得很,少看为妙。”
王二狗没回头,用鞋底碾灭烟锅:“李叔,你说……当年那场阴婚,是不是真遭了报应?”
李老头浑浊的眼睛缩了缩,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报应?何止是报应!你忘了赵老四家小子怎么死的?七窍流血,死在床上,被子上全是湿脚印,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山风穿过村口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王二狗打了个寒噤,想起三十年前那场轰动扁担山的阴婚。
那时他还是个半大孩子,跟着大人去看稀奇。赵家小子赵建国,二十岁出头,长得五大三粗,却在娶亲前夜喝农药死了。赵老四疼儿子,硬是请了镇上的“阴婆”,要给儿子配个阴婚,免得他在地下孤单。
阴婆选的“新娘”,是邻村刚咽气的黄花闺女,叫林秀。听说林秀是跳河死的,捞上来时肚子胀得像个皮球,脸上还糊着水草。赵老四给了林家一大笔彩礼,用八抬冥轿把林秀的尸体抬进了赵家祖坟,和赵建国合葬在一起。
阴婚那天,扁担山刮起了罕见的阴风,吹得纸钱漫天飞,冥轿走到半路,轿帘突然被掀开,里面的林秀尸体直挺挺地坐着,眼睛睁得滚圆,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抬轿的八个汉子当场吓疯了三个,剩下的连滚带爬跑回村,从此再也没人敢提阴婚的事。
可报应还是来了。先是赵老四家的牛无缘无故撞死在槐树上,接着他家的稻田里长出的稻子全是黑的,磨出的米吃了就拉肚子。最邪乎的是赵建国的坟,每逢初一十五就渗出红色的水,像是血。
“唉,作孽啊。”李老头叹了口气,拄着拐杖慢慢走了。王二狗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当年也跟着去抬了冥轿的一角,虽然只是搭了把手,心里却莫名发慌。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渐渐裹住了扁担山。王二狗摸黑往家走,路过赵家老宅时,忍不住往院里瞅了一眼。老宅的窗户破了个洞,里面黑黢黢的,只有正屋供着赵建国灵位的地方,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
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时,窗户洞里突然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王二狗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影子已经不见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往家走,身后却传来“吱呀”一声,像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不敢回头,几乎是跑着回到家,一头扎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头。可耳朵里全是那“吱呀”声,还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湿鞋在泥地上走,“啪嗒,啪嗒”,越来越近。
“二狗……开门……”
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带着水音,像是从井里捞出来的。王二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死死捂住耳朵。那声音在门外徘徊了一阵,渐渐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王二狗顶着黑眼圈出门,发现村口围了一群人。他挤进去一看,只见赵老四家的傻儿子赵憨,吊死在老槐树上,舌头伸得老长,眼睛瞪得像铜铃,嘴角还挂着一丝和当年林秀尸体上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邪了!真是邪了!”有人惊呼,“赵憨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
李老头蹲在地上,看着赵憨脚下泥地上的湿脚印,脸色煞白:“跟赵建国死的时候一样……七窍流血,被子上的湿脚印……”
王二狗猛地想起昨晚门外的声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跌跌撞撞挤出人群,跑到镇上的派出所报案。可警察来了一看,只说是自杀,草草了事。
扁担山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先是村东头的张屠户,半夜起来杀猪,结果被自家的猪拱死了,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把水草,跟林秀跳河时捞上来的一样。接着是当年抬冥轿的刘老五,上山砍柴摔死在悬崖下,尸体被发现时,身上穿着一件不知从哪来的红嫁衣,袖口和裤脚全是湿的。
村里的老人都说,是林秀的阴魂回来索命了,当年参与阴婚的人,一个都跑不了。王二狗吓得魂不守舍,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门窗紧闭,还在门口贴了符纸。可那“啪嗒”声还是会在半夜响起,还有女人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钻进他的耳朵里。
这天晚上,王二狗刚吹灭油灯,就听见屋顶上有动静,像是有人在上面走来走去,瓦片被踩得“咯吱”响。他拿起手电筒照向屋顶,光柱透过木梁,照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瓦片缝隙间移动,头发湿漉漉地垂下来,滴着水。
“救命啊!”王二狗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躲到床底下。屋顶的脚步声停了,接着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院子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