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是浑浊的,像掺了铁锈的水,顺着脸颊滑下来的时候有股腥味。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是手指疼得厉害——那根红绳勒得太紧了,深深嵌进皮肉里,像是要切断血液。我拼命扯它,可它根本不存在。至少,镜子里看不见。它只缠在我的感知里,像一道刻进神经的诅咒。
失败。失败。罪恶一级。
我数不清这是第几个房间了。三个?六个?还是七个?记忆像被搅碎的豆腐,一碰就散。灯明明关了,可门缝下仍有光渗出来,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我重新锁上门,指甲在金属把手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锁舌咬合的那一刻,走廊尽头传来一声轻笑,像是有人一直在看着我犯蠢。
电闸早就关了。可灯泡依然在闪烁,滋滋的电流声里偶尔冒出几个破碎的词:“……耗电……跟你有什么相干……”
我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皮肤上爬满淡紫色的纹路,像地图上的河流分支。肥胖纹?可我最近明明瘦了。手指按上去,皮下有东西在蠕动,像细小的虫卵。下身传来隐约的胀痛,可我没勇气查看。算了。不重要了。
走廊的窗户突然映出一个人影,长发,肩膀的线条很熟悉。我冲过去开窗,却只抓到一把冰凉的空气。那个瞬间,我疯狂地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爱,哪怕对方是鬼魅也好过现在的孤独。可下一秒又嘲笑自己——还不如看烂俗电视剧,至少那里的疼痛都是演出来的。
第七间房的门突然自己弹开了。
里面堆满未写完的手稿,纸页上全是干涸的血指印。最上面那张写着标题:《如何杀死过去的自己》。而墙角蜷缩着一团人形阴影,手腕上正缠着一条鲜艳的红绳。
它抬起头,咧开嘴:“你终于来帮我解开了。”
五腥臭味像一堵墙,撞进鼻腔的瞬间,我弯下腰,喉咙痉挛着喷出一滩酸臭的黏液。酒、马尿、未消化的食物碎块,在水泥地上摊成一片黏稠的沼泽。胃袋还在抽搐,可吐无可吐了,只剩下干呕带来的剧痛,像有人把手伸进我的食道里翻搅。
眼泪混进呕吐物里。咸的。苦的。
我在这栋楼里待得太久了,久到腐烂的味道已经渗进皮肤。门关上时,四面的墙壁微微震动,像是整栋楼在消化我。微暗的灯光从走廊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颤动的光痕,像垂死动物的呼吸。
“戒酒……”我对自己说,可舌头肿得发麻,字句黏连成模糊的呜咽。酒瓶滚在墙角,标签被液体泡烂,分不清里面装过什么。也许从来就没有酒,我只是需要往胃里灌点什么,好让身体记住活着的感觉。
死亡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解脱?还是更深的囚笼?我害怕未知,可已知的世界已经变成腐肉。手指抠着地板缝,指甲掀开也感觉不到疼——那里积着黑红色的垢,像干涸的血,又像铁锈。
天花板传来拖动重物的声音。咚。咚。间隔精确得像心跳。我摇摇晃晃站起来,突然看见门缝下渗进暗红色的液体,漫过我的呕吐物,把它们染成诡异的粉紫色。
“谁?”我哑着嗓子喊。
回应我的是水管爆裂般的轰鸣。整面墙突然渗出腥臭的水,墙皮鼓起、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手稿——全是我废弃的小说构思,纸页被泡涨,字迹融化成一团团黑色的寄生虫。
一只湿漉漉的手从墙里伸出来,抓住我的脚踝。它的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你写了一半就丢下我。”它说,“现在该还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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