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纨绔?不求上进、花天酒地诚然是其一,然而性情顽劣、脾气乖张更是难以更改的秉性,否则也不至于在长辈或耐心劝导、或严厉管教之下,依旧沦为纨绔。
杨羡前世能与半个城的纨绔皆为朋友,足见其在人情世故方面颇为精通,收服杨树生自然也不在话下。
在洛阳的一年多里,杨羡虽提防着杨树生与杨琬日久生情,不让他在后院走动,但院外之事皆交付于他。杨树生感念杨羡的赏识与重视,直说“愿效犬马之劳、以报知遇之恩”。
故而此次之事,他不仅办得好,而且办得出乎杨羡意料之外的出色。
但凡富贵人家,总有一些折磨人的手段。百胜见杨树生阴沉着脸,将咬死不认的两个女使关在房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眉开眼笑地出来,当下对这位一脸憨厚的杨主事有了全新的认识。
此时听杨羡传唤,领着两个被绳索捆绑双手、用粗布塞嘴的女使站在门前大声应答。
“小的已将府中偷盗的贼人押来,听候郎君发落!”
他的声音传出院外,门口低眉顺眼的下仆已然清楚知晓此事的定论,仅涉及偷盗。
杨树生推门而入,恭敬行礼后说道。
“回禀主人、主母,这二人一个是二娘子房中的二等女使,名唤环翠,一个是陈姨娘房中的一等女使,名唤兰珠。
小的奉郎君的命令,从环翠的箱笼中搜出许多金银……”
说着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轻轻绕过跪在地上的陈氏与杨珠,打开放置在罗氏与杨羡面前的桌几之上。
里面足有十几金,远远不是一个二等女使能够积攒出来的。
杨树生道,“据环翠所说,这些金银是兰珠奉陈姨娘之命用来收买于她,好打听二娘子出门的时辰。
所以她每次去为二娘子安排出行车马之前,都会悄悄地先去告知兰珠……”
杨珠听得双目圆瞪,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与江朝宗的每一次偶遇皆是处心积虑,而非她所认为的天命使然。
杨珠气急败坏,愤怒起身重重一巴掌扇在环翠的脸上。
环翠还是个孩子,身形瘦小且被绳索捆得结实,怎能承受杨珠的巴掌?当即歪倒在地,口角流血,无声地哭了起来。
杨珠余怒未消,还要再踹,已被杨羡轻轻拦住。
杨树生也道,“二娘子莫着急,环翠所做之事不止出行这一项,还有您的日常喜好,也是她告知的兰珠,故而那江郎君才能每每投您所好。”
杨珠还要打骂,杨羡拦住她,恨铁不成钢道,“此时打骂又有何用?若是二姐姐能够自律自持,怎会行差踏错?”
杨珠方才哭得花容失色,惊怒之下面容狰狞,被弟弟这般一说,又羞又窘,掩面痛哭起来。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杨珠总是肆意张扬、明艳动人的杨家二娘子,本以为此次归来,他能护佑所有人周全,谁料世事无常,她还未到双十之年,这辈子竟然都毁了。
杨树生见房中安静下来,自家郎君也面露失望之色,知晓他心中难过,于是轻轻凑到杨羡耳边说了几句。
杨羡点头,表示心中有数。杨树生带着环翠、兰珠二人又退至门外。
不料意外瞧见他安排在城外的小厮此刻竟站在院外,不停地踮脚张望。
夜已深沉,杨家除了杨颐住在书院未归,其余在家之人仍聚在罗氏房中。
灯火摇曳,照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晦暗不明。
杨羡扶杨珠也坐下,劝说道,“姐姐莫慌,咱们且看父亲如何处置。”
少年人的声音尚未变声,雌雄难辨的声调在一众哭声中轻轻响起,听在陈氏耳中犹如催命的鬼魅一般。
事已败露,躲在杨德茂身后的陈氏不由得紧紧搂住怀中的臂膀,将性命全然寄托在他身上。
杨德茂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才勉强开口道,“我的儿,此事多亏了你,才能及时发觉并尽早处理。事到如今,已知那江朝宗用心险恶,自然不能让你二姐嫁给他。
我这就派人告知亲朋婚事取消,称你二姐突患恶疾,需清修养病,并将她送入城外庵堂,无事不得归家。”
杨珠最爱奢华热闹,让她去庙中清修,简直比死还要难受,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趴在罗氏怀中哭泣。
罗氏实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能强撑着安慰,“我的儿,你爹也是为了你好。婚事骤然取消必定引来流言蜚语,你留在家中也是烦恼,还不如去庙中清修远远避开。
待天长日久无人再提及此事,娘再将你接回来,可好?”
杨羡静等着听下文,谁料杨德茂似乎事情都已安排妥当,罕见地目露慈爱心疼,看着相拥哭泣的妻女,竟不再言语。
杨羡皱眉追问,“父亲,还有呢?”
杨德茂似恍然大悟,“哦~哦~自然还有。
当务之急是抓住江朝宗那家伙,再连同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起送到官府,治他个谋夺别人家产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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