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仪轻轻拍了拍元韫浓的肩膀,“阿姊,先让国公他们看看长公主吧。”
“对。”元韫浓背过身,悄然拭去泪水,“去看看阿娘吧。”
太后不允许任何人为惠贞长公主供奉牌位,不入宗庙,还想要长公主葬在别处。
但惠帝坚持要惠贞长公主的尸骨葬入皇陵。
但裴令仪和元韫浓是以相当强硬的态度,在岐国公府里供了牌位。
案前摆着供果,牌上写了岐国公妻、惠贞长公主之神位。
岐国公盯着牌位,僵硬地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案前,膝盖一软,忽然屈膝跪了下去,砸在地砖上的闷响不轻。
他颤抖的指尖抚过牌位边缘,在摸到惠贞两个字时顿了顿。
“是我……来迟了。”岐国公嗓子发涩。
元彻回和元蕴英跪下给惠贞长公主磕了三个头。
裴令仪在旁看着,也相当不是滋味。
他天性冷淡,对世间万物都不抱有好感,甚至是憎恶所有。
尤其是前世,很少有人知道他一路过来有多艰难,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度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没有尊严,被人当狗耍,甚至饿得啃树皮,冷得瑟瑟发抖。
多少次他险些死在深宫里头无人问津,但他命硬,挺过来了。
今生是因为元韫浓,他没有过太久太久的苦日子。
但他依然不对这世间抱有好感,他只是在意元韫浓而已。
因为岐国公和惠贞长公主是元韫浓的爹娘,他才会尽可能地抱有善意。
这也是岐国公和惠贞长公主先前用意的原因,沈川本身就是很好的人,而像裴令仪这样出身的孩子,本身心思就很难揣测。
所以他对岐国公和惠贞长公主并没有抱有感情,顶多是在同一阵营里需要尊敬的长辈罢了,最重要的头衔其实是元韫浓的父母。
但他也听过岐国公出征之前的那一句“至亲至疏夫妻”。
就那么一别,居然天人两隔。
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对彼此的心意也不清不楚,还有那么多的误会没有解开,却偏偏再也没有机会去说去问了。
裴令仪无声地望向了元韫浓。
可他和元韫浓的前世也是这样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即使现在也很好,但是每每想起过去,他总觉得遗憾和难过。
岐国公猛然起身,按着桌案站稳了,案头的白烛摇晃了一下,烛火闪动。
“应怜,这些日子你着实辛苦,也着实委屈了。先回去歇歇吧,为父有话要问五郎。”岐国公哑着声道。
元韫浓知道岐国公是不想让自己掺和进去这些事情,还是想保护她,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还可以不知情。
“好。”元韫浓应声走到门前,却停下了脚步。
顿了顿,她道:“父亲,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去做的话,那你该选清都。”
众人皆是一愣。
元韫浓说:“如今京中形势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清都和太后他们分庭抗礼,但清都不能一个人应对得了齐家、白家、徐家和张家。更别提后面的太后、皇后,甚至于是太子党派。”
“阿姊。”裴令仪走到元韫浓身边。
元韫浓看了他一眼,“北凉也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若是内战,需要尽快解决,不能让北凉坐收渔翁之利。最好是在那颜律彻底解决北凉的皇位归于谁这个问题之前,我们也解决自己的问题。”
元韫浓说的话都是真的,形势也是准确的。
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裴令仪,看起来这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岐国公他们半是愕然,半是忧虑地看着元韫浓。
“应怜,你告诉父亲,说实话。”岐国公不禁蹙眉,“你跟五郎是不是早有此心?”
“不管坐上皇位的人是谁,总之不可能是惠帝。”元韫浓却道,“父亲就算是为了清君侧,也该选清都才对。”
岐国公沉默半晌,突然轻笑:“想不到反而是我迂腐了半生,现在也该清醒清醒了。”
他到底当什么保皇派,做什么岐国公?
原来是他和惠贞长公主太糊涂。
他凝视牌子上“惠贞长公主”的刻痕,“应怜,你回房歇息吧,为父和五郎谈。”
“好,女儿告退。”元韫浓行礼离开。
合上门前,她又看了一眼裴令仪,裴令仪对她安抚地颔首示意。
等到元韫浓离开,岐国公看向了裴令仪,“方才的话,都是应怜心甘情愿说的吧?”
“阿姊主意比我大,我都听阿姊的。”裴令仪坦然道。
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其实也并不是元韫浓站在了他这一边,是他站在了元韫浓这一边。
“好。”岐国公点了点头,“五郎,你也跟我说句实话,你说,你是不是为了复国?为了元氏的支持,才想迎娶应怜的?”
裴令仪说:“本末倒置了,我是为了阿姊能做皇后,是为了能不受摆布,才想谋逆的。”
见岐国公没有说话,裴令仪笑了笑:“阿姊说得对,元氏决心有余,狠心不足,稍欠锋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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