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尽全力一巴掌挥向了那张裴令仪那张无法否认漂亮的脸。
一记响亮的耳光,裴令仪闷哼一声,偏过了脸。
元韫浓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裴令仪低垂着脑袋,唇角渗出了血丝。
他抬手摸了一下唇畔,看着手指上的血愣了愣。
满厅响起抽气声,宾客和僚属们看着当众被如此打了一巴掌的裴令仪,恨不得剜下眼睛,只当没来过这里看见这一幕。
一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疼。”裴令仪小声说道。
他没喊过疼,没喊过难和苦,最多也就是偶尔跟元韫浓撒娇时说疼。
分明挨过鞭刑、忍过打骂,也中过箭受过伤,可他现在却像是真的因为这一巴掌很疼一样。
元韫浓手都在发颤。
裴令仪抬眼看向元韫浓,眼眶湿润,抿着唇,像是真的委屈,“真的……”
“阿姊,我很疼。”他的眼泪似乎就要落下。
他委屈地想要去拉元韫浓的手,却被元韫浓用力甩开。
裴令仪顺势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像条被踹开的野狗。
元韫浓踢翻冰鉴离席,碎冰一地,犹如破裂的镜片闪着冷光。
月光照亮回廊血迹,蜿蜒如理不清的红线。
原来还是破镜难圆。
*
裴令仪不敢在元韫浓面前晃悠,怕给她添堵。
在元韫浓面前,他也确实胆怯。
所以回去之后一连好几日,元韫浓都清净得很。
不过她也正需要这种清净,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其实除了裴令仪更加不出现在眼前以外,一切如常。
每日里周围依然是频繁且森严的巡视,按时按量的汤药,还有近水楼台的鲜鲫芹菜羹。
讲真的,裴令仪人挺聪明的,但是爱却太笨拙,太不知所措了。
他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会一直送你什么,直到你厌腻为止。
不过裴令仪也不可能一直不出现在元韫浓面前,这日元韫浓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回屋里时,裴令仪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桌上摆着仍然热气腾腾的饭菜,有鲜鲫芹菜羹,也有甜虾粥,都是一些元韫浓平常爱吃的。
“阿姊,我备好了饭菜。”裴令仪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你还没有用膳,进些吧。”
扫一眼都能看出是裴令仪自己做的了。
一个人备下这一桌饭菜,还等她回来时是热的,想想都知道裴令仪花了多少心思。
元韫浓睫毛煽动了一下,没有再情绪激动,也没有再歇斯底里。
“我就不吃了,郑家有宴席,邀我赴宴,国公府如今能赴宴的只有我了。”她平静道。
毕竟元云和在白云观,惠贞长公主在宫中,其他的都上沙场了。
书信送来,裴令仪也是知道的。
但因为是郑女幼的书信,不想惹元韫浓心烦生厌,他才没有阅看。
因此才不知道是请帖,不只是寻常书信。
“是我疏忽大意了,那我送阿姊去。”裴令仪慌忙迈过来。
“不必了,寻常宴席罢了。”元韫浓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了,若是你不放心,喊人盯着我跟着我都可以。”
“阿姊,我不是那个意思。”裴令仪小声说道,“如今不太平,正是风雨欲来的时候,我担心阿姊的安危。”
元韫浓道:“我听孙鹃纨说你最近很忙,日理万机,应该没空管我这些琐事,专心做自己的事便好。”
她当然也听孙鹃纨说,裴令仪还在拼那块玉。
怎么拼都不满意,觉得不够完好如初,觉得差点意思,却不肯假手于他人,愣是要自己拼。
碎了就是碎了,再怎么像从前也都是有裂缝的,怎么可能完好如初?
裴令仪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阿姊是不是……不想我跟着去郑家?”
元韫浓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前世她以默许的态度放走了裴令仪,裴令仪骑着舞阳儿夜逃京华,回来后就是在郑家开始了他的谋权之路。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她现在又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裴令仪,又该将裴令仪以什么身份带去郑府?
“阿姊放心,我就送阿姊到门口,不会进门的。”裴令仪低眸自嘲般笑了笑,“我不会给阿姊添麻烦,叫阿姊心烦。”
元韫浓默然不语,片刻之后,道:“随你。”
说罢,她径直转身朝外走去。
裴令仪连忙跟上她的脚步,追了上去。
一路上元韫浓都没有说话,闭眼假寐。
暮色漫过鎏金车顶时,裴令仪第三次调整了樱桃煎和食盒的位置。
食盒里摆着还温热的莼菜羹,莼菜羹与鸡丝、火腿同烹,碧翠鲜醇,清洌爽口。
这也是裴令仪做好了的,元韫浓向来偏爱这些味道鲜美爽口的羹汤。
马车碾碎一地桂香,停在了郑府前。
几乎是马车停下的同时,元韫浓便睁开了眼睛。
她掀开车帘,被小满搀扶着下车。
裴令仪忙跟着她下车,“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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