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的指尖在全息控制台上悬停0.3秒,这个时间足够超级计算机完成7000万次流体力学演算,却不足以让他按下启动键。他设计制造的“水上社区”漂浮平台“沧溟”号正在船坞中震颤,复合陶瓷外壳与锚链摩擦出靛蓝色火花,这是海水中电离出的钠元素在燃烧。
“载入第91版应急预案。”他对着量子通讯器低语,市政厅云端却传回404错误代码。三个月前被否决的《超大型洪泛区应对方案》,此刻正随着暴涨的水位从数字坟场浮出水面。
“启动自主运行模式。”刘宇果断地切断政府服务器链接的瞬间,16组仿生鳔同时充气,重达300吨的平台如深海鮟鱇鱼般轻盈上浮。应急探照灯刺破雨幕时,他看见第一波幸存者正沿着防波堤涌来,人群在热成像仪里呈现病态的橙红色,像极了他们实验室培养皿中失控扩散的链球菌群落。
“承载人数已达设计上限!”AI管家的警告声与金属骨架的呻吟同时响起。刘宇注视着压力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突然理解为何古希腊人将“希望”封在潘多拉魔盒最底层。这个他亲自设计的救命载具,此刻正在物理法则与道德律令的夹缝中濒临解体。
当抢救灾难中受灾民众的李墨飞抓着磁力索跃上甲板时,平台甲板正在发生微米级的形变。防水面罩也挡不住他嘶哑的质问:“为什么没启动分布式救援网络?”
“市政厅没收了中继卫星的密钥。”刘宇将神经接口插入控制台,让自己的前庭神经与平台平衡系统直连。在意识沉入数字海洋的瞬间,他看见加密频段里穿梭着无数求救信号,每个脉冲都标注着身份编号。那些被应急预案划分为“低优先级”的贫民区坐标,此刻正在数据洪流中沉默地熄灭。
“水上社区”漂浮平台“沧溟”号突然剧烈倾斜,某个失控的救生筏正撞向平台侧翼。刘宇的视网膜投影炸开蛛网裂纹,这是神经系统在抗议过载的空间感知。当他强行校准陀螺仪时,某个裹着塑料布的襁褓从眼前掠过,母亲用身体铸成的三角空间里,婴儿瞳孔倒映着漫天雨箭,宛如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始汤池。
“东南区发现管涌!”李墨飞的吼声穿透雨幕。
刘陈宇调出激光雷达扫描图,市政厅引以为傲的智能堤防系统正在上演末日滑稽剧:压力传感器被藻类堵塞,无人机巢穴成了白鹭的产房,造价20亿的液压闸门此刻像断头台上的铡刀悬在半空。
两个穿橙色救生衣的工程师突然挤到控制台前:“刘总工,市首要求优先转移金融数据中心!”他们手中的防水箱里,比特币矿机还在贪婪地吞食着应急电源。刘宇想起3小时前收到的最后通牍:每抢救1TB经济数据,明年科研预算就能增加0.7%。
“让服务器见鬼去吧!”林然突然抢过神经接口,“第七区养老院的坐标发过来了!”全息地图应声展开,700个银色光点正在某栋倾斜建筑里闪烁,每个都代表着佩戴了智能手环的生命体。刘宇注意到这些光点的移动速度不足常人1/4,显然大部分是失能老人。
导航系统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市政厅的防洪墙正在自主闭合。刘宇调出工程蓝图,发现这道钛合金屏障竟将老城区划在了防护圈外。根据去年通过的《城市更新法案》,那片区域本应在雨季前完成拆迁。
“用激光切割机破墙!”李墨飞已经冲向武器库。陈宇却盯着法律数据库里闪烁的条文:“任何对市政设施的破坏行为……”他忽然笑起来,这笑声惊飞了栖息在信号塔上的夜鹭。当法律条文变成屠杀工具时,遵守规则才是最大的犯罪。
在等离子束洞穿防洪墙的瞬间,刘宇想起大学时参观过的古罗马引水渠。那些为公民平等供水而建的奇迹,终究毁于贵族的私接管道。此刻六千公里外的同步轨道上,"沧溟"号的姊妹平台正在待命,但它们服务对象是每小时支付美金的VIP用户。这个事实被他永远锁在了实验室的保密柜里。
冲进养老院大厅时,刘宇的声呐仪捕捉到某种规律震动。顺着频率寻去,发现是个失明老人正在敲击暖气管,摩尔斯电码翻译出来是:“先救206房。”他们撞开房门,看见护理员用束腹带将自己和7位痴呆患者绑在一起,人体串联成的生命链条,此时正随着建筑倾斜角度缓缓滑动。
“带孩子们走……”最前方的白发老者呢喃着,把刘宇认成了50年前牺牲的战友。此时的李墨飞正在破解电子轮椅的加密系统,这些由政府采购的智能设备,竟因未续费云端服务而集体罢工。
当最后一位老人被托上冲锋舟时,陈宇的耳蜗植入器突然收到市政厅频段广播:“……已成功保卫核心经济区……”他扯下植入器扔进洪水,这个动作意外复现了二十世纪某个抗议者的经典影像。在李墨飞惊诧的目光中,他第一次说出违反科学精神的话:“去他妈的应急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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