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江州笼罩在湿热的水雾里,谭一丁将最后五箱"蜜语时光"捆上三轮车时,天际线正翻滚着铁锈色的云团。
高艺文踩着车斗边缘跃上车座,丝绸衬衫下摆沾着油墨:"先去百货大楼后门,张科长说宝洁公司的业务员正在撤柜。"
三轮车在积水的巷弄里颠簸,纸箱上凤凰商标被雨水洇开,羽翼化作氤氲的胭脂红。
许婉晴突然拍打车篷:"停!"
她指着巷口电子厂的招工队伍,上百个穿塑料雨衣的女工正在排队。
"明朗,把样品拆开。"
“啊?”
明朗还没反应过来,高艺文已经撕开包装袋,她跳下三轮车,染着丹蔻的指尖捏着雪白的卫生巾,像举着面旗帜:"姐妹们!这是我们自己造的卫生巾,今天免费送!"
人群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推搡,四十岁的秀兰挤在最前面,工作服胸口还别着上岗证:"真不要钱?"当她摸到棉柔表层凸起的凤凰暗纹时,突然转身大喊:"棉纺厂的老姐妹们快来!这料子比咱当年的的确良还软和!"
谭一丁看着车斗,转头对明朗苦笑:"明哥,咱们这是要亏到姥姥家啊。"
“没关系推广要做好!”
话音未落,电子厂女工宿舍楼突然飘下无数碎布条——那是她们往日用的月经带。
天空突然下起了秋雨,三人蹲在百货大楼货运电梯里躲雨。
高艺文正用口红在样品包装上勾画:"要在凤凰翅膀上加金粉烫印,像不像浴火重生?"她突然用鞋跟跺响电梯门,"宝洁公司的业务员就在三楼!"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许婉晴将整箱产品推进展厅。正在撤柜的宝洁代理惊愕回头,看见浑身湿透的少女踩着积水走来:"这是江州本土生产的卫生巾,吸水率比你们的干爽网面高30%。"
戴金丝眼镜的业务员嗤笑着举起检测报告:"我们有SGS认证..."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许婉晴撕开样品浸泡在水桶里,膨胀的棉芯渐渐浮现出凤凰轮廓。
"要什么国际认证?"高艺文将湿透的衬衫袖口挽到肘部,"江州三百万女性就是活体检测报告!"她甩出下岗女工们写的使用反馈,皱巴巴的作业本纸上印着蓝黑墨水字迹:"比破布舒服多了"、"终于敢穿浅色裤子"。
明朗趁机将报价单拍在展台上:"出厂价三块二,给你们留百分之四十毛利。"他指着窗外雨中穿梭的摩托车队——谭一丁正带着工人们江州西区铺货,车尾绑着的凤凰旗在风里沙沙作响。
当月财务报表出炉那晚,季方语把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白羽凡蹲在保险柜前啃凉馒头,突然被漫天飞舞的订单砸中脑袋:"盈利了!毛利十八万!"
女工宿舍传来欢腾的喧闹,张桂枝们正在用奖金购买的第一台双缸洗衣机前合影。许婉晴却盯着仓库账本皱眉:"原料库存只够撑十天..."
"早解决了。"高艺文晃着新配的摩托罗拉手机,"我刚和黑龙江粮库签了十吨玉米淀粉。"她突然将手机塞给季方语,"小语,记得把这笔记在固定资产里。"
2003年恰逢我国玉米深加工技术突破期(长春大成集团建成亚洲最大淀粉糖生产线)
而孙教授作为三线建设时期的技术人员早就掌握淀粉改性技术。
其用玉米淀粉替代部分SAP的行为是老一辈工程师"自力更生"的技术思维。
秋夜的老厂房灯火通明,孙教授戴着防毒面具调试新配方。当掺入玉米淀粉的吸水树脂通过质检时,老人忽然掀开工作台下的帆布——那是台刻着俄文的压力罐,罐体还残留"1968"的喷漆。
"用这个。"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抚过冷凝管,"当年给前线造急救包的设备。"
中秋夜的长江泛着碎银般的光,江州国际联合化工的厂房旁边就是一片梧桐树林,树林里有一个苏联时期修的泛江亭。
季方语把工资袋摊在石桌上:"按现在盈利速度,年底能买下隔壁厂房。"
月光掠过他卫校的实习手册,封皮还沾着来苏水痕迹。
白羽凡突然将水果刀插在月饼上:"今早辅导员打电话,说再不去医院实习就要留级。"
刀尖颤巍巍指着蛋黄,"我爹要是知道我在造卫生巾会杀了我的..."
江风卷来货轮的汽笛声,高艺文扯断珍珠项链,浑圆的珠子滚进草丛:"上周妇幼医院找我,说产房缺人。"
她突然冷笑,"知道现在接生个孩子要给红包吗?那些丈夫在产房外算账的样子,和车间里挑卫生巾瑕疵品没两样!"
许婉晴默默展开市调报告,泛江亭的灯笼将调研报告照得血红。
明朗抓起鹅卵石打水漂,石片在江面跳了七下:"昨天工商局的人来,说要给咱们评重点企业。"
季方语突然掰断了一截树枝,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恶狠狠的说道:"我要退学。"
她抖开满是油渍的账本,"卫校学费加上生活费一年要两三千,就算9月份过去继续上学,到了年底一放寒假之后就又得出去实习了,那这样子不如直接就在这里上班,办退学或者直接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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