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给校园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那高大而挺拔的梧桐树上,繁茂的枝桠在微风轻拂下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即将来临的夜幕诉说着什么秘密。阵阵清脆悦耳的蝉鸣声穿越过教室敞开的纱窗,如同一曲夏日交响乐,回荡在这安静祥和的氛围之中。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镌刻着学校徽章的银色钥匙放入一个陈旧的铁盒子里。当金属与木盒相触碰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犹如寂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所激起的涟漪一般,迅速扩散开来。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了正趴在课桌上打瞌睡的江远。
“真的要把它埋在这里十年吗?”江远迷迷糊糊地支起胳膊,睡眼惺忪地问道。他身上那件宽松的校服袖口不经意间蹭到了还未干透的墨迹,留下一道浅浅的黑色痕迹。此时的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去,继续专注于手中那张最后的信纸。我轻柔地将其对折、再对折,直到一只精致小巧的纸鹤出现在眼前。
夕阳的光芒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洒进来,温暖而柔和。它把我们俩的身影拉长,投射在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斑驳课桌上,宛如两条细长的丝线相互交织、缠绕在一起。
终于,当我将铁盒盖子合上的时候,只听见一阵沉闷的咔嗒声响起,仿佛是时间之锁被紧紧关闭的声音。紧接着,趁着晚自习开始之前短暂的空闲时光,我们如同两只敏捷的小鹿般飞快地奔向操场的东北角。在那个角落里,静静地生长着一棵形态奇特的歪脖子槐树。
江远双手紧握着一把生锈的铲子,他的手掌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紧张和不安。随着每一铲下去,潮湿的泥土纷纷飞溅而起,有些甚至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那双洁白如雪的球鞋上。然而此刻,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他后颈处那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发尾吸引住了。思绪一下子飘回到了开学典礼的那一天,那个时候,作为转学生的江远第一次站在了讲台上。只见他满脸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而那些白色的粉笔灰则如同雪花一般簌簌地飘落下来,轻轻地覆盖在他的肩头……
"十年后见。"我们把钥匙分成两半,他的那截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光。蝉声忽然停了,只有晚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再次见到江远是在市音乐厅的后台。镁光灯从幕布缝隙漏进来,把他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两半。我攥着半截钥匙站在化妆镜前,镜中倒映出他搭在琴键上的手指——比记忆中修长许多,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听不见掌声了。"他转身时耳后的助听器闪着微光,嘴角的弧度像被雨水泡皱的琴谱。我这才注意到他总把右耳偏向声源,像株倔强的向日葵。休息室的空调嗡嗡作响,他脖颈上的银色细链突然晃痛我的眼睛,那是十年前我们穿在钥匙上的链子。
我们开始用手语对话。他教我"钢琴"的手势时,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流畅的弧线,仿佛在弹奏无形的琴键。有天排练结束,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按在琴箱上,低音区的震动顺着木纹爬上手臂。"像不像那年春游的大巴车?"他的瞳孔里泛起涟漪,"你在最后一排敲矿泉水瓶打节拍。"
梅雨季来临时,江远的手指总是莫名抽搐。我翻出高中时的话剧录像带,画面里的少年正在扮演被诅咒的钢琴家。他盯着雪花噪点间的影像突然笑出声:"原来命运早有预告。"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河,我对着他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诅咒会被真心破解。
深夜的电话铃总是响三声。第一次接起时只听见急促的呼吸,第二次是钢琴单音,第三次传来肖邦的夜曲。直到某天我在答录机里听见十年前自己的声音:"江远你要是敢忘记约定,我就把你在器材室偷哭的事写进毕业纪念册......"磁带发出滋啦的杂音,他的留言轻得像片羽毛:"现在能哭出声了。"
我们回到母校那天在下雪。槐树的枝干上挂着冰凌,铲子碰到铁盒的瞬间,积雪簌簌落在江远颤抖的肩头。泛黄的信纸上,他稚嫩的字迹写着"想成为让世界落泪的演奏家",而我的纸鹤早已褪成灰蓝色。当他展开那张乐谱时,冰棱忽然断裂,惊起一群白鸽。
"你听。"江远把乐谱按在胸口,雪地上我们的影子又叠在一起,"它们在唱我们十八岁写的歌。"之后,江远的音乐会一场接着一场。每一次演出,我都会在台下静静地看着他。他在舞台上越来越自信,那双手弹出的音乐也更加动人心弦。
有一天,江远告诉我,他想办一场特殊的音乐会。这场音乐会不在华丽的音乐厅,而是在我们曾经的校园操场。那一天,同学们纷纷赶来。江远坐在那架旧钢琴前,弹起了我们十八岁写的歌。微风拂过,操场上的草轻轻摇曳。大家静静地聆听,仿佛时光倒流回了年少时。
音乐会结束后,江远牵着我的手走到那棵歪脖子槐树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他比划着手语对我说,这么多年,一直是我给了他面对困难的勇气,希望以后可以永远陪在彼此身边。我泪流满面,伸出手指,他缓缓为我戴上戒指。夕阳下,我们相拥,影子交织在一起,宛如当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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