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长的手杖猛地顿地,十二名火枪手从街角闪出。
周宽世反手将染血的佩刀钉在面包店橡木门上,刀柄红穗与门板震落的罂粟花纹海报纠缠在一起。
"贵国治安实在令人叹服。",周宽世冷笑,"四个持械暴徒竟能在女王冠冕上缀着的珍珠里来去自如。"
突然响起的汽笛声吞没了警长的辩解,周宽世眯眼望向雾中的卡尔顿山。
那里本该矗立着纪念纳尔逊勋爵的了望塔,此刻却隐约可见三桅帆船的轮廓。
当年湘军水师在鄱阳湖围剿翼王残部时,他亲手烧毁过七艘这样挂着红三角帆的鬼船。
回到领事馆的马车里,周宽世从暗格取出南洋进贡的犀角杯。
琥珀色的药汤入喉,恍惚间又见胞弟宽仁在岳州城头摇晃的身影。
那日他们兄弟奉命截断发逆粮道,不料西门外芦苇荡里竟藏着英吉利商人的炮艇。
弟弟被毒刃所伤时,船舷上穿马褂的买办正举着单筒望远镜观望。
"大人,查清了。"亲兵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面包店老板是利物浦船匠出身,上个月刚往孟买发了批镀锌铁皮。"
周宽世摩挲着令牌上的船锚,忽然瞥见杯底残渣里沉着几粒孔雀蓝结晶,这解药用的鸡血藤,只在缅甸野人山与印度阿萨姆邦交界处生长。
午夜时分,周宽世独自来到领事馆地窖。
四具尸体在冰鉴上摆成北斗七星状,这是湘军查验发逆细作的法子。
当他剖开使飞刀刺客的胃囊时,半消化的米粒中混着几颗胡椒状的种子。
岭南征战时,他见过英军雇佣的锡克族士兵咀嚼此物提神,印度人唤作"古特卡"。
晨光初现时,周宽世站在亚当·斯密故居的榆树下。
青铜雕像手中的《国富论》翻到"论殖民地"章节,他注意到基座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形似船锚尖端。
二十步外的羊毛店橱窗里,留着辫子的华人店员正用鹿皮擦拭黄铜望远镜。
镜筒折射的阳光恰好照在雕像衣褶深处,那里粘着片南洋柚木碎屑,散发着皇家造船厂桐油的味道。
周宽世转身走向码头,黑呢大氅下传出机括轻响。
当年曾国藩特请江南制造局为他打造的暴雨梨花针,此刻正贴着他的脊梁,货轮烟囱喷出的煤灰像极了长沙城头的狼烟。
他看见几个戴圆顶礼帽的英国人正在装卸印有东印度公司徽记的木箱,箱角残留的红漆,与刺客令牌背面的船锚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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