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散了宴席,远瞧着二叔和爹爹送走了宾客,现下相谈甚欢。她从门缝里别扭的多看了两眼,还是走开了。
自宴前被管事叫走后,一天都没见着小姐。好不容易结束,心里咯噔一下,“呀!”这天怕是要下雪了,冬日里要着了寒,怕是得病上好一阵。
见屋内黑乎乎一片,她点了盏烛台。
“这天可真够冷的。”
快速的关上窗,风钻进来刺得人打寒颤,哆哆嗦嗦的缩了手。
“咳咳。”
咳嗽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又举着烛台过去,凑近一看,“小姐?!”
林遐蜷在床上,盖着脸不说话。
“小姐,这天儿这么冷,您在这坐着也不关窗户,手都僵了。”
说着,她唠唠叨叨地把被子往她身上裹,又哈哈气在手心,捂了她的手。
眼哭得跟青蛙似的,眼睛以下小半张脸又湿又红的,印子都烙上了,还微微显肿。
“青糯,你想去雁山吗?”她声音极小,带着些怕。
青糯顿时大惊,吓得跪在地上。
“奴婢……奴婢是不是哪做的不好?青糯不想离开小姐!”眼里惊慌无措,连忙表示自己的忠心。
林遐噗嗤笑出声,
“才不是,我想去雁山读书。”窗外风萧瑟,叶簌簌。
月光透过窗纸微微撒了些在窗台上,颇多了几分颜色。起身扶起青糯,
“那我们年后就走。”
翌日晨起时,爹爹一反常态来了她的院子。
周身气场让人瑟缩起来,爹爹并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开口,“爹爹的老师,也是在雁山。”
林遐那一瞬,有点懵。不知父亲意欲何为,小心接话。
“爹爹的老师……是丘山居士?”
林毓释然笑出声,没有解释。片刻后,林遐肩上多了他的掌温。
“不要苛待自己,时时刻刻记住。”说完这句话,林毓缓缓转身,踏步而去。
是同意了吧。林遐眼含热泪,看着远去的父亲,心里如释重负。
“二叔,走吧。”林稷安旁边站着个小娘子,落寞的低着头,手指在裙身前搅在一处。
青糯身上提着些衣物,几人站在林府门口。
元盏上前来,“青糯妹妹,我帮你把东西放进去。”
指了指马车,真切笑着。
“不重的,我提着刚好。”轻声说。
担心的眼一刻不敢挪开小姐,顺着望进林府,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美好。
林遐转过身,点头道,“我本就没什么东西,小哥费心了。青糯,你去吧。”
的确没什么东西,青糯身上背着的是她带的所有衣物了。
她早早就收拾起来,看着房中的一切东西,只是简单拿了些衣物。她出生在这里,忽然离去,好似孑然一身。
林稷安实在有点不忍心,想来她今年也才刚满九岁,要是真去了那山上,恐怕要待个十来年。
林遐琢磨出了他的顾虑。
小心翼翼,试探性开口,“没关系的二叔,我会乖乖的。”
林稷安只看出了苦,真的苦。
“走吧二叔,不然该天黑前赶不到驿站了。”
他又深深往里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变,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遐儿年纪尚轻,若有何不妥之处,日后还望二弟多多担待。这府宅内外,无人不称赞我有这么一个女儿。背后的那些腌臜事,这些年饶是让人头痛。生为女子,于这世间处处有不公,联姻束缚不说,纲常礼法繁多,若她但凡行差踏错,冠于林姓,也得落得个粉身碎骨的名堂。”话落,他流下两行泪,紧攥着拳头,愤恨地砸在桌上。
“陛下无德,广纳天下秀女,终日沉迷女色,懈怠朝政,京中,怕是要变天了。”
“我护不住她,我不配为人父。”
“哥,你别这样……”红了眼眶,“遐儿是个好孩子,我一定好好教她。我先前并不知这些事,是我……错怪你了。”
林稷安羞愧的无地自容,二人抱头痛哭,很快又恢复平静。
想了半晌,他还是不合时宜的开口,“来时先生让我问你后不后悔?”
“学生不后悔,无论如何,如今也算圆满。我深知我不配提恩师,烦请二弟替我告慰他老人家,止行日日不敢忘怀他老人家当初的知遇之恩,雁山十六年,感念先生谆谆教诲,立场不同,各自安好。日后遐儿就拜托给你了,就算她一辈子不回来……”到此处没再说下去,泪模糊了眼。
“望二弟成全。”
他知道兄长的为人品性,可那夜一番话,让他醍醐灌顶,久而不忘。
“嗯,走吧。”
林遐上了马车,想掀开帘子看,又遏制住了。
殊不知,门后俩人早已哭成泪人。阿娘哭的头也抬不起,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爹爹安慰着她,自己独自苦涩哽咽。
不论如何,从今日起,至少远离片刻纷争也好。
马车驶出邑县,周围只有车轮行驶的轱辘声,林遐把脸埋进林稷安的衣袖处,啜泣起来。他拍拍她的后背,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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