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床上刚合上眼,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睁开眼,看见房梁上垂下来根绳子,绳子末端晃悠着,像是刚有人吊死在这里,绳子上还沾着几缕头发。他妈的,肯定是自己吓自己,陈老三骂了句,用烂草堵住破窗户,裹紧外套打算睡觉。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耳边说:“施主,庙里的菩萨,都看着呢。”声音很轻,像是从床底下传来的,带着股子潮气。他猛地睁眼,屋里还是只有自己,可后背全湿了,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水,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老鼠在啃东西,又像是有人在抓挠地板。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破瓦片上噼里啪啦响,远处的铜铃又开始晃,叮铃当啷,叮铃当啷,这次听清了,是七声大铃,三声小铃,接着是铁环摩擦的声音,像在数着什么人的心跳。陈老三盯着房梁上的绳子,突然发现绳子在慢慢变短,末端离他的鼻尖越来越近,阴影一点点笼罩在他脸上,绳子的影子投在墙上,变成了一个歪着脑袋的人形轮廓,嘴角裂得老长,跟正殿的佛像一模一样
陈老三的后颈猛地绷起,脊梁骨像被浇了桶冰水。绳子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突然变成了活物,那裂开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在无声地笑。他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咧嘴——不是梦,那影子真的在动,嘴角的裂缝里还渗出点暗红,跟他妈流血似的。
床底下的窸窣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东西在慢慢爬过来。他不敢低头看,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影子,手里的弹簧刀握得太紧,虎口都麻了。突然,脚踝传来一阵湿冷的触感,像是有人用指腹划过他的脚脖子,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低头一看,床板底下伸出半截青紫色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泥垢,指尖还滴着水,正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
“操你妈!”陈老三尖叫着踹开那只手,弹簧刀胡乱挥砍,刀刃砍在床板上,崩掉了一块木屑。床底传来一声闷哼,像是个老头子的声音,接着是拖拖沓沓的爬行声,朝着墙角的夜壶那边去了。他赶紧爬起来,把破床往旁边一推,借着月光看见床底下蜷缩着个黑影,穿的衣服跟白天看见的老和尚一样,灰扑扑的僧袍拖在地上,脖子后面的红疤在暗处发着光。
“你他妈是人是鬼?”陈老三举着手电筒,光柱抖得跟筛糠似的。那黑影突然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头,脸朝着他——没有眼睛,两个眼窝黑洞洞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的牙齿上还沾着肉丝,像是刚啃过什么东西。陈老三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后背撞上了墙角的夜壶,壶嘴“当啷”一声磕在青砖上,惊得那黑影猛地扑过来。
他连滚带爬躲到门后,刚拉开门,就看见走廊里站着个小和尚,正是白天在厨房遇见的那个,这会儿却没了白天的憨厚样,眼睛直勾勾的,嘴角还挂着血,手里攥着把明晃晃的菜刀,刀刃上滴着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血水。“施主,”小和尚开口了,声音比白天低了八度,带着股子金属摩擦的尖细,“庙里的规矩,来了就别走了。”
陈老三脑子嗡的一声,转身就往院子里跑,脚下的青石板全是水,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大雄宝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白天那尊没眼珠子的佛像居然动了,歪着脑袋从殿里走出来,泥胎的脚踩在地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裂缝里还挤出几缕青苔,像是从骨头里长出来的。檐角的铜铃发疯似的乱响,七声大铃接着三声小铃,最后是铁环刮擦的尖响,跟他小时候在镇上看见的枪毙犯临刑前的警笛声一个样。
他绕过正殿,往庙门跑,却发现来时的木门已经关上了,门缝里塞着几张黄纸符,朱砂红得像是新泼的血。背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回头看见老和尚和小和尚并排站在廊下,老和尚脖子上的疤在流血,小和尚手里的菜刀还在滴着水,两人的嘴角都裂得老长,像是被人用线缝在一起的木偶。
“操你妈的!”陈老三骂着拐进西厢房,门没关,里面比东厢房还破,墙上糊着的旧经幡全掉了,露出底下的墙皮,斑斑驳驳的像是有人用指甲抓过。墙角堆着几个陶罐,有个已经碎了,里面滚出几截人指骨,指节上还留着没烂干净的皮肉。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镇上的李老二欠了赌债,被人砍了手指丢在乱葬岗,当时他还去看过热闹,那些断指跟这儿的一模一样。
后窗“哗啦”一声碎了,白影子从外面跳进来,长发遮住了脸,脖子上挂着的人头突然抬起来,头发滑开,露出一张烂了半边的脸,右眼珠子掉在颧骨上,嘴角裂得能看见喉咙——这不是他上个月在镇上嫖过的那个暗娼吗?当时她还跟他说,要是再不还钱,就把他的事抖给债主听,后来突然就没了踪影,原来死在这儿了。
“陈老三,”女人的头开口了,声音像是从水里泡过的,“你欠我的三百块,该还了吧?”人头猛地朝他飞过来,沾着血的头发甩在他脸上,腥臭扑鼻。他挥刀砍过去,刀刃却嵌进墙里,回头看见老和尚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铜盆,盆里泡着几颗眼珠子,正对着他转来转去,每个眼珠子上都映着他惊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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