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辰日,曹髦轻车简从,前往太学。太学之中,汇聚着魏国的众多饱学之士,他们听闻皇帝驾临,纷纷恭敬迎接。曹髦步入讲堂,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眼神中透着对知识的渴望与对真理的探寻。他在主位上坐下后,向诸位儒者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圣人凭借非凡的智慧领悟神明旨意,仰观天文、俯察地理,从而创作了八卦。后世圣人在此基础上,将其扩充为六十四卦,设立爻辞以穷极数理,其中蕴含的大义可谓完备无缺。然而,夏朝有《连山》,商朝有《归藏》,周朝则是《周易》,这《易》之书籍,为何会有如此变化呢?”
易博士淳于俊赶忙起身,恭敬地回答道:“陛下,包羲氏依据燧皇的图式创制了八卦,神农氏将其推演为六十四卦,而后黄帝、尧、舜又变通运用。三代时期,根据时代的不同,或质朴或文饰,各有其发展的缘由。所以,《易》,即为变易之意。名为《连山》,是因为它好似山峦吞吐云气,连接天地;《归藏》则意味着万事万物都归藏于其中。”
曹髦微微皱眉,追问道:“若包羲氏是因燧皇之图而作《易》,那孔子为何不说燧人氏去世后包羲氏才创作呢?”淳于俊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
曹髦并未就此罢休,他接着又问:“孔子创作了《彖》《象》,郑玄为其作注,虽说圣贤有所不同,但他们阐释经义的目的应当是一致的。可如今《彖》《象》并不与经文相连,而郑玄的注却将它们连在一起,这是为何呢?”淳于俊定了定神,回答道:“郑玄将《彖》《象》与经文合在一起,是为了让学者便于研读领会。”曹髦又追问:“若郑玄的做法对学习确实便利,那孔子为何不这样做,以便让学者更易理解呢?”淳于俊思索片刻,说道:“孔子恐怕这样会与文王的经文相混淆,所以没有合并,这正是圣人以不合并来体现谦逊。”曹髦不依不饶:“若圣人以不合为谦,那郑玄为何不谦逊呢?”淳于俊面露难色,说道:“古义博大精深,陛下的问题深奥悠远,臣实在难以详尽解答。”
曹髦又抛出新的问题:“《系辞》中说‘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照此说来,包羲、神农时代是没有衣裳的。但圣人教化天下,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异呢?”淳于俊回答:“三皇时期,人口稀少而禽兽众多,人们取用禽兽的羽毛和皮毛,足以满足生活所需。到了黄帝时代,人口增多而禽兽减少,所以才制作衣裳以适应时代的变化。”曹髦紧接着问:“《乾》卦象征天,却又象征金、玉、老马,这与细微之物并列,该如何解释呢?”淳于俊回答:“圣人取象,或远或近,近的取自身边之物,远的则取法天地。”
讲《易》完毕,曹髦又命众人讲解《尚书》。他问道:“郑玄说‘稽古同天,言尧同於天也’,王肃则说‘尧顺考古道而行之’。这两种解释截然不同,究竟哪种才是正确的呢?”博士庾峻起身回答:“先儒们的观点各不相同,臣实在难以判断。不过《洪范》中说‘三人占,从二人之言’。贾谊、马融以及王肃都认为是‘顺考古道’。按照《洪范》的说法,王肃的解释更为合理。”曹髦摇摇头,说道:“仲尼说‘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尧的伟大之处,在于效法上天。顺考古道,并非他最突出的美德。如今《尚书》开篇阐明圣德,却舍弃其伟大之处,而强调细微之处,这难道是作者的本意吗?”庾峻恭敬地说:“臣一直遵循老师的学说,对于其中大义尚未完全领悟,至于如何权衡取舍,还请陛下圣裁。”
话题转到四岳举荐鲧,曹髦问道:“所谓大人,其品德与天地相融合,其智慧与日月相辉映,思虑周全,明察秋毫。如今王肃说‘尧意不能明鲧,是以试用’。如此说来,圣人的智慧还有所欠缺吗?”庾峻回答:“即便圣人极为圣明,也难免会有考虑不周之处。所以大禹说‘知人则哲,惟帝难之’,但尧最终能改授圣贤,成就众多功绩,这也正是他成为圣人的原因。”曹髦反驳道:“有始有终,才堪称圣人。若一开始就判断失误,又怎能称之为圣呢?大禹说‘惟帝难之’,但最终能改授他人,大概是说知人对圣人来说是难事,并非是说圣人的智慧有所欠缺。经文中说:‘知人则哲,能官人。’若尧怀疑鲧,却仍试用他九年,导致用人失当,这又怎能称之为圣哲呢?”庾峻回应:“臣私下研读经传,发现圣人行事也并非毫无差错,比如尧错用四凶,周公错信二叔,仲尼看错宰予。”曹髦说道:“尧任用鲧,九年毫无成效,还扰乱了五行,致使百姓陷入困境。而仲尼看错宰予,只是言行之间的小失误,二者的轻重不可相提并论。至于周公和管、蔡的事情,也记载于《尚书》之中,这都是博士们应当通晓的。”庾峻面露难色:“这些都是先贤们也曾疑惑的问题,以臣的浅见,实在难以深入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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