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锋踏入第三重幻境的瞬间,鼻尖先涌进一缕熟悉的青竹香。
他脚步微滞。
这味道太真切了——是青竹峰后山那片百年竹林,晨露沾在竹叶上的清冽,混着新焙的茶饼香气。
从前他在宗门当杂役时,总爱蹲在竹影里偷闻,被巡山弟子发现就要挨骂。
"无锋!"
少年的唤声从身后传来。
林无锋转身,看见十二岁的自己抱着一摞劈好的木柴,额角还沾着木屑,正冲他咧嘴笑。
那是他刚入青竹峰做外门杂役的模样,眼睛亮得像星子,还没尝过被长老克扣灵粮、被内门弟子羞辱的滋味。
"发什么呆呢?"少年蹦跳着过来,木柴堆里突然滚出个油纸包,"你藏的糖霜糕!说好了分我半块的。"
林无锋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这包糖霜糕,是他攒了三个月的杂役工钱,偷偷买给生病的小师妹的。
可那包糕点最后根本没送到小师妹手里——被执法堂的楚云霄撞见,说他"私藏财物",当场捏碎在泥地里。
幻境里的"小自己"已经拆开油纸,递来半块泛着油光的糕点:"快吃,凉了就不甜了。"
林无锋的手指几乎要碰到那半块糕。
他突然顿住——十二岁的自己,怎么会知道他藏糖霜糕的事?
那日他躲在柴房最里面,连呼吸都放轻了,根本没第二个人看见。
"无锋哥哥!"
清甜的女声从竹径深处传来。
林无锋抬头,看见苏月穿着月白裙裾,提着个药篓子,发间别着他去年在山涧捡的蓝石花。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和记忆里那个总在药圃低头捣药的姑娘一模一样:"我新制了醒神丹,你尝尝?"
林无锋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三天前在药庐,苏月被楚云霄的人堵在偏厅,对方用淬毒的银针扎她的指尖,逼她交出上古药典残卷。
她咬着唇不说话,血珠顺着苍白的手背往下滴,却在看见他时,偷偷对他眨了下左眼——那是他们从小约定的暗号,意思是"别冲动,我有办法"。
可此刻幻境里的苏月,眼尾没有那道浅浅的疤痕。
那是去年冬天,他为她挡下妖兽爪风时,被碎冰划的。
"无锋?"苏月走近,伸手要碰他的脸,"你怎么了?是不是试炼太累了?"
她的指尖刚要触到林无锋的脸颊,他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触感温凉,没有活人该有的脉搏跳动。
林无锋瞳孔微缩——苏月的腕间,缠着一圈淡青色的丝线,和前两重幻境里那些傀儡身上的线,一模一样。
"这幻境,是用我的记忆织的网。"他低声说,掌心渗出冷汗。
前两重幻境是杀局,这第三重,却是要绞碎他的道心。
竹影突然剧烈摇晃。
方才的"小自己"、"苏月"同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青竹峰的演武场。
林无锋看见自己站在高台上,底下是山呼海啸的"林掌门"呼声。
楚云霄跪在他脚边,脖颈上横着他的佩剑,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恐惧;天机阁主站在观礼席首位,朝他举杯;苏月穿着红妆,站在他身侧,眉眼间尽是笑意。
"这才是你应得的。"幻境里的"苏月"轻声道,"放弃追查幽冥教,放弃那些危险的真相。你看,权力、地位、爱人,都在这里。"
林无锋望着"自己"腰间的掌门玉牌。
那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他这样的寒门修士,在宗门里连内门资格都够不着,更遑论掌门之位。
可此刻玉牌上的灵光越亮,他心里的警铃就越响。
"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他突然开口,声音震得演武场的石砖簌簌落灰,"我要的是,那些害我师父含冤而死的人,那些把苏月按在药庐施暴的人,那些用阴毒阵法屠了整个小山村的人——"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要他们跪在我面前,把真相吐出来。"
演武场的景象瞬间崩塌。
林无锋被甩进一片混沌的黑雾里,耳边响起无数嘈杂的声音:"你不过是个杂役!凭什么和楚少抗衡?苏月早晚会嫌你没用!"
他咬着牙掏出怀里的破妄珠。
这是他在第七日签到时兑换的宝物,当时系统提示"可破万法虚妄",他还嫌这珠子灰扑扑的不好看。
此刻珠子接触黑雾的瞬间,迸发出刺目金光,黑雾像被刀割般裂开缝隙。
"给我破!"林无锋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破妄珠。
珠子发出蜂鸣,金光化作一张大网,将整个幻境兜头罩住。
他听见玻璃碎裂般的声响,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青竹峰、演武场、苏月的笑脸,全都像被揉皱的画卷,露出底下灰白的能量纹路。
当最后一缕幻境光消失时,林无锋踉跄着栽倒在青石板上。
他抬头,看见天机阁主负手立在月光下,白须被山风吹得轻扬,脚下是幻境崩塌后残留的细碎光粒,像撒了一把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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