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坠入深渊的瞬间,怀中剑穗突然爆发出幽蓝冷光,如同一盏鬼火在漆黑夜空中摇曳。下坠的风压刮过耳畔,化作千万道细碎的哭嚎,待他惊觉足底触感变化时,双足已踏上青灰色的石板路——那石板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每道纹路里都渗着暗红液体,像极了凝固的血痂。
“郎君买朵曼陀罗吧~”沙哑的呼唤从雾中飘来,拄着竹杖的老妪不知何时立在街角。竹篮里盛着十二朵雪白曼陀罗,每朵花蕊中央都嵌着一颗浑浊的人眼珠,眼睑还在微微颤动。陈风注意到她指尖爬满肥大的蛆虫,每只蛆虫头部都长着极小的人脸,正用婴儿般的嗓音重复着“换眼……换眼……”
“太乙救苦天尊!”陈风掐出九凤指诀,剑穗应声扫出九道青光。青光过处,蛆虫化作飞灰,老妪的身躯却如融化的蜡像般扭曲,露出底下蠕动的饕餮胃液——整条街道突然活了过来,青石板路变成蠕动的肠道,两侧的白灯笼实则是悬挂的胃腺,墙壁表面伸出粉色肉舌,正顺着剑穗的幽光缓缓逼近。
“走乾宫!”灰仙残魂的声音从左耳坠传出,那是玄风真人当年所赐的避雷铃,此刻正发出蜂鸣,“这些都是饕餮胃壁所化,踩错方位便会被消化液吞噬!”陈风足尖在石板上连点,依照后天八卦方位疾走,每一步都精准落在刻有乾卦符号的砖缝间。身后的肉墙发出不甘的嘶吼,肉舌擦着他后颈掠过,留下三道焦黑灼痕。
雾气尽头浮现出朱漆剥落的客栈,匾额上“往生居”三字在滴血,每滴血迹落地都化作微型骷髅。掌柜的佝偻着背立在门口,脖颈处的缝合线渗出淡黄色尸油,手中算盘的珠子竟是人牙磨成,算珠相碰时发出细碎的磨牙声。
“天字房留了三十年,就等陈公子。”掌柜的笑容格外僵硬,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冰寒之气扑面而来。房内中央摆着一口黑色冰棺,棺中躺着与陈风容貌相同的男子,胸口插着半截镇邪剑,剑身上的雷纹已黯淡无光,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青紫色尸斑。
陈风握剑穗的手骤然收紧,剑穗传来灼烫感,仿佛在警告某种禁忌。“这是……我的尸身?”他嗓音发颤,目光落在冰棺底部的刻字上——“陈风,卒于甲子年霜降,享年二十有三”,而那日期,正是他拜入三清观的前一年。
掌柜的突然伸手扯下脸皮,露出底下银铃女的面容。她的左脸爬满鳞状疤痕,正是焚骨峡中被三昧真火灼烧的痕迹:“你欠的房钱,该用什么还呢?是这具肉身,还是你师父藏在你识海里的记忆?
银铃女挥袖间,青铜镜从地面升起,镜面映出的场景让陈风如遭雷击——玄风真人怀抱一对男婴,面前是熊熊燃烧的剑炉,炉身上刻着“镇岳”二字,而炉边的木牌上,清晰写着“李婆婆生辰”——那是他在山下村收养他的李婆婆,也是他童年唯一的温暖记忆。
“镇岳剑需至亲魂魄开锋。”镜中玄风的声音冰冷如铁,他将尺子递给身旁的老道,“当年你娘难产而亡,这孩子……便替他哥哥去了吧。”陈风只觉头痛欲裂,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襁褓中的啼哭、剑炉里的火光、李婆婆颤抖的双手——原来他不是孤儿,而是被师父亲手舍弃的次子。
银铃女的指甲刺入镜面,鲜血滴落处,镜中场景骤变:玄风与她相对而坐,周身萦绕着诡异的黑雾,分明是魔道双修的功法。“看清楚了!”她的声音带着刻骨恨意,“他剜我心炼‘镇岳丹’,却骗我说是为了斩妖除魔!”
“闭眼!”灰仙残魂突然从雷铃中冲出,化作鼠形磷火撞向铜镜,“这是七情噬心阵,镜中皆是你心底的恐惧!”鼠尾抽出万点火星,铜镜应声碎裂,却在破碎瞬间,陈风瞥见镜中老道手臂上的魔神刺青——那瞳孔的位置,正是焚骨峡地脉的缺口。
铜镜碎裂的声响惊动了整个诡市,墙壁突然崩裂,无数饿鬼涌了出来。它们或缺肢少首,或腹大如鼓,最前方的饿鬼王,肚脐裂开巨口,喉间卡着半具骸骨,正发出含混的咆哮:“陈镇岳!还我百年修为!”
陈风脚踏禹步,剑穗在掌心结成五雷印:“五雷神将,化身千真!驱役雷电,走火行风!”五道雷光从天而降,凝聚成手持铜锤的神将。锤身上的二十八宿纹路亮起,神将挥锤砸向饿鬼王,巨口瞬间被星锁封印,化作万千鬼火四散。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雷将的怒吼中,雷光竟撕开雾障,露出远处昆仑虚的虚影。银铃女见状扑向雷光,手臂却在接触雷光的瞬间碳化碎裂:“夫君……别走……”她的声音里,恨意已化作悲凉,如同三百年前在剑穗中徒劳的等待。
雷光开辟出的通道尽头,是岩浆翻涌的剑冢。万柄古剑悬浮在岩浆上方,每柄剑都发出饥渴的嗡鸣,剑灵的呼号在洞窟内回荡:“以魂祭剑!以魂祭剑!”陈风感觉体内有股力量被拉扯,低头只见胸口胎记正与岩浆中剑柄排列的北斗状纹路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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