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藤瘟
周晓宁是被藤条抽打窗棂的脆响惊醒的。推开木窗,院里那架百年老藤突然发了疯——本已枯黄的藤蔓暴长三尺,蛇一样缠住晾衣绳上的蓝布衫。布衫在晨雾中鼓胀如人形,袖口“唰”地甩出根藤鞭,抽得西点店的玻璃橱窗“咔嚓”裂出蛛网纹。
“陈瘸子!你家铁皮漏油浇我院子了?”王奶奶杵着枣木拐挪到藤架下,拐头往地上一戳,青砖缝里“滋啦”窜出股铁锈味的青烟。老太太弯腰抠出块带泥的金属片,对着日头一照:“哟,金穗公司的零件,埋这儿腌臜地气呢!”
修车铺传来“咣当”一声,陈立秋踹飞个冒热气的铁桶。桶里淌出的不是机油,而是蓝汪汪的黏液,滴到藤根上“嘶嘶”响,眨眼蚀出个拳头大的窟窿。窟窿深处,米粒大的金属蜘蛛正疯狂产卵。沈芳挎着竹篮来送早饭,掀开笼布吓掉了魂——本该翠绿的艾草糍粑爬满铁锈色纹路,掰开里头裹着团带刺的铁丝网。“这艾草是后山新采的!”她声音发颤,竹篮“咣当”砸在石磨上,惊得磨盘缝里钻出条银藤,藤梢卷住铁丝网“咔嚓”绞成渣。
九旬的李爷醉倒在祠堂门槛上,酒葫芦滚进藤丛。老头儿踉跄着去捡,枯手刚触到藤蔓,腕上突然暴起蛛网状的青筋。“铁蛊缠脉了!”王奶奶扒开他眼皮,浑浊的瞳孔上覆着层铁灰色翳,“快拿端午晒的雷击木,混着三年陈的醪糟煮汤!”周晓宁抄起柴刀砍向疯长的藤条,刀刃“当啷”迸出火星。断口处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混着铁屑的蓝浆,落地竟凝成张微型地图——正是金穗公司藏在山坳里的零件埋藏点。
第二幕:缚秋
陈立秋把报废的自行车链改装成捕藤夹。铁链刚缠上藤蔓,那些藤条突然暴起,将链条绞成麻花状。更瘆人的是藤皮剥落处,露出里头密密麻麻的齿轮和电路板——这哪是植物,分明是披着藤皮的机械兽!
“金穗公司给藤种打了铁锈疫苗!”王奶奶抖开《醪经图》,残页间夹着的藤须突然抽搐,“得用白露头天的无根水,混着老窖三层泥糊根!”
深夜,周晓宁摸黑蹲守后山。三辆绿皮卡车鬼鬼祟祟倒零件,车灯扫过处,山壁上的野藤突然活了!藤蔓如巨蟒缠住车轮,驾驶舱里传来惨叫——金属车门被勒出凹痕,缝隙里渗出铁锈色的黏液。
第三幕:藤祭
秋分前夜,老街坊们抬着九坛老醪上后山。王奶奶将雄鸡血混入酒糟,陈立秋用废铁皮焊成祭鼎。当第一把血藤投入鼎中,烈焰突然坍缩成靛蓝色,火舌里钻出只三足铁蟾蜍。
金穗公司的无人机群俯冲喷洒灭火剂,铁蟾突然张口,长舌卷住机群按进鼎里。周晓宁捞起残骸,电路板上刻着五十年前的零件埋藏图——正是王奶奶父亲被逼跳崖前撕毁的那半张。
九旬的李爷突然夺过酒葫芦砸向山壁。葫芦碎片里飘出张发黄的认罪书——合作社时期偷埋零件的罪证,签名处赫然是金穗经理祖父的名字。
第四幕:脉醒
暴雨突袭那夜,金穗公司的零件库被山洪冲垮。陈立秋率众打捞,发现每颗螺丝都在疯狂生锈。周晓宁将虹糯根须投入洪水,混着铁锈的浊流突然倒卷,在空中凝成条铁鳞巨龙。
王奶奶在晒谷场重演“缚秋祭”。当二十七根血藤结成北斗阵时,所有机械藤突然自行断裂。藤芯里钻出翡翠色的新芽,芽尖托着合作社时期的禁埋令。沈芳将铁鳞撒向老藤,藤皮剥落处露出周晓宁母亲年轻时的刻痕——她正将最后一粒藤种埋入净土。
第五幕:藤春
寒露黎明,周晓宁轻抚重生的藤架。翡翠色的新藤缠住偷拍的无人机,藤梢卷着金穗公司的商标按进泥里。陈立秋把报废的零件熔成铜铃,铃声荡过处,西点店的玻璃幕墙爬满藤纹。
王奶奶将最后的铁鳞埋入祖坟,坟头钻出嫩绿的藤苗。九旬的李爷醉倚藤架,鼾声与五十年前的编藤号子同频共振。当第一缕纯净的藤香漫过晒谷场,祠堂梁上悬着的铜铃无风自鸣,铃舌摆动的轨迹正是失传的《藤经卷》。藤影在月下续写族谱,秋魂在风中归档流年。沈芳清洗铜铃时,发现纹路间卡着粒带刺的金属卵——那是最后的阴谋,正在虹糯根下锈成春泥。
王奶奶的蓝头巾拂过新发的藤芽,惊醒了涅盘的藤魄。陈立秋敲打青铜铃铛,震落的铜锈裹着半张合作社的粮票。周晓宁捧起新编的藤筐,经纬在她眼底交织成星象纹——那里,立冬后的第一场雪,正孕育着永不生锈的草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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