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在梅树下站了半柱香,指节把琵琶弦绷得泛白。
白璃捧来的姜茶早凉透了,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只盯着院角那株老梅——云无咎被押走前撞翻的花盆还在地上,泥土里混着半片碎瓷,泛着冷光。
"沈姑娘,卢兄弟回来了。"小丫鬟掀帘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卢士兵是她半年前在市井救下的孤儿,如今已是混进三教九流的好手。
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腰间别着串糖葫芦,却在递糖葫芦时把纸条塞进沈清欢掌心。
"魏谋士住在城西醉仙楼,每日未时去万花阁找个叫红芍的姑娘。"卢士兵舔了舔嘴角的糖渣,"他昨日跟蔡公子的书童碰了头,塞了包金叶子,书童今早往蔡府送了封信——小的瞅见信纸上有'通敌'二字。"
沈清欢展开纸条,上面是卢士兵歪歪扭扭的字迹:魏某欲造沈与漠北勾连之谣,先惑蔡,再乱刘赵。
她指尖在"漠北"二字上顿了顿,想起司墨密报里那支可疑的商队。
"去万花阁找红芍。"她转头对卢士兵道,"就说你是魏谋士新收的随从,想讨她欢心——要让魏谋士知道,有人在打听他。"
卢士兵眼睛一亮,把糖葫芦往怀里一揣:"得嘞!
小的这就去学两句酸诗,保准让那红芍姑娘笑出酒窝。"
白璃拽了拽她衣袖,比划着"危险"。
沈清欢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常年刺绣的茧:"云无咎要的是联盟分崩离析,我们偏要让他的刀扎进自己怀里。"
是夜,王公公的小轿悄悄停在清欢阁后巷。
老太监捧着茶盏直叹气:"姑娘要老奴放的话,可是把您跟刘将军的'矛盾'传得有鼻子有眼?
上回您给太后献曲时,刘将军摔茶盏的事,老奴都给编成'为北境军饷当街争执'了。"
"公公且放心。"沈清欢拨了拨琵琶弦,清音泠泠撞在窗纸上,"魏谋士若信了,才会急着推最后一把。"
三日后,联盟议事厅里飘着沉水香。
蔡公子捏着茶盏的手直抖,眼尾泛红:"沈姑娘,前日我收到密信,说北境商队的货箱里装的是漠北的玄铁......您上月还让司统领放他们进城......"
"蔡公子。"司墨的声音像淬了冰,他站在沈清欢身侧,玄色官袍绷出利落的肩线,"你可知那商队是我禁军亲自押解?
每箱货物都拆过三次,装的是西域的琉璃和香料。"
刘将军拍案而起,络腮胡子抖成一团:"老子跟沈姑娘喝了八回酒,她要是通敌,老子第一个砍了她脑袋!
倒是蔡贤侄,你那信谁写的?
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蔡公子涨红了脸,从袖中摸出半页纸。
沈清欢接过,扫了眼字迹——是魏谋士的笔锋,她前日让卢士兵从红芍那里偷来的诗稿,跟这信上的字一模一样。
"各位。"她起身,指尖抚过琵琶,"三日前,有位卢兄弟告诉我,城西醉仙楼住着位魏先生,专门替人写这种'密信'。"她转头看向门口,卢士兵正押着个灰袍书生进来,"魏谋士,你说你是来长安游山玩水的,怎么兜里还揣着蔡公子家的印泥?"
魏谋士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昨日让红芍姑娘给赵将军的偏房送了支金步摇。"沈清欢轻笑,"步摇上刻着'漠北'二字,可巧被赵将军的正房夫人搜着了——赵夫人今早还托人给我带话,说要拿这步摇去大理寺告状呢。"
议事厅里一片抽气声。
蔡公子"扑通"跪在沈清欢面前,额头磕得咚咚响:"沈姑娘,是小的糊涂!
那魏贼说您是乐伎,不配跟我们谈国事......"
"起来。"沈清欢伸手扶他,"乐伎怎么了?"她的琵琶突然发出清越之音,像是春风撞碎了冰,"当年文成公主入藏,用琵琶稳住西疆;谢女师在安史之乱时,用琴音给官军指路——乐伎的弦,能弹悲欢,也能定山河。"
众人静默片刻,刘将军率先拍掌:"好!
沈姑娘这话痛快!
老子今日就去赵将军府,把那'乐伎乱政'的谣言撕个粉碎!"
司墨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终是没说话,只悄悄把她被茶盏烫红的手背进自己掌心。
可这股子热乎劲还没散,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秦侍卫撞开厅门,铠甲上还沾着血:"沈姑娘!
赵将军的亲卫来报,说赵将军今日辰时带着三千北境军出了长安西门,嘴里喊着'清君侧'......"
沈清欢的琵琶弦"铮"地断了一根。
她望着司墨,他眼底的冷硬褪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又看向刘将军,老将军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上。
"去我房里。"她深吸一口气,"取那幅漠北地形图——还有,把天音琵琶的弦重新安好。"
夜风卷着梅香灌进厅门,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沈清欢摸了摸颈间的琵琶坠子,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遗物。
这一次,她要让所有想看乐伎笑话的人知道——断一根弦算什么?
她沈清欢,能弹碎千军万马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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