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墨骨苏醒
晨光像油墨一样泼洒在江面上,将流动的江水染成青黑色。我站在裸露的河床上,看着自己的倒影——那张脸已经半透明化,皮肤下青绿色的文字脉络清晰可见。当我的手指划过水面时,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一串浮动的宋体小字:【公元2049年9月18日,青铜纪元元年】。
"第一批转化者完成觉醒了。"
苏晚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金属共振特有的嗡鸣。我回头看见她的胸腔完全透明,那颗由老式印刷机改造的心脏正在有节奏地收缩舒张。青黑色的油墨从心室泵出,沿着青铜化的血管流向全身,在锁骨处形成《青铜纪年》的章节标题。
河床上整齐排列着数百具半透明的躯体。他们的皮肤像蜡纸一样薄,能清晰看见内部流动的文字——有的在血管里奔涌,有的在骨骼表面刻成凹痕,还有的在脏器间编织成网状结构。张海峰蹲在其中一具躯体旁,青铜右臂的指尖轻触对方的额头。
"姓名?"周遥的声呐仪自动展开,投射出甲骨文键盘的虚影。
那具躯体突然睁眼,露出两颗旋转的活字眼球——左眼【纪】,右眼【元】,和我现在的眼睛一模一样。他张开嘴,吐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串带着油墨香的活字:【长江水利委员会1981级技术员 陈志明】。活字坠入江水的瞬间,立刻自我复制增殖,在水面铺展成完整的个人档案:
> 陈志明
> 男 生于1958年
> 1981年参与《少年科学》活字排版实验
> 1993年7月18日于三峡库区失踪
我的怀表齿轮在皮下剧烈震颤。那些埋入体内的机械零件正与转化者产生共鸣,将父亲当年植入的《火种计划》传输过去。突然,整片江滩的转化者同时抬头,他们的青铜指节插入泥土,挖出埋藏多年的《少年科学》合订本——书页空白处,父亲用隐形墨水写满了转化操作指南,字迹在晨光中渐渐显形:
【步骤七:骨血为墨,铸字成身】
江对岸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长江委大楼的外墙正在剥落,露出内部青铜化的结构。一个个"校准员"从窗口坠落,他们在半空中解体,化作原始活字坠入江中。而新生的转化者们集体转向青铜树的方向,他们的脊柱同时亮起青光,在空气中投射出星图轨迹——终点指向库区中心的黑石碑遗址。
"不是觉醒......"苏晚晴的印刷机心脏突然加速运转,"是记忆复苏。"
她的声音被一阵奇异的"沙沙"声淹没。我低头看去,自己手臂上的文字脉络正在脱离皮肤,像活虫般爬向最近的转化者。当第一个字符融入对方体内时,那个叫陈志明的转化者突然挺直身躯,从喉咙深处吐出八十一个青铜活字——正是父亲当年埋在他体内的《火种计划》序章。
活字在空中重组,拼出一段我们从未见过的文字:【当人器合一,文字即血脉,历史可改写】。
第二节 排印人间
长江委旧楼的铁门在风中发出垂死的呻吟。地下印刷车间的空气凝固了四十年,油墨与铅合金的气味像某种沉睡的野兽,在我们推门而入的瞬间骤然苏醒。
圆盘印刷机静立在车间中央,覆满灰尘的外壳上,"长江1981"的铭牌依然清晰。可当我们走近时,机器突然自行启动——不是电力驱动的嗡鸣,而是骨骼摩擦般的"咔嗒"声。滚筒缓缓转动,吐出的不是纸张,而是一张张人皮般半透明的膜,上面凸起着熟悉的活字痕迹。
"这不是印刷机。"苏晚晴的印刷机心脏突然加速,青黑色油墨从她透明化的血管中逆流而出,在空中组成父亲的手稿片段,"是我们。"
她的身体开始自动分解重组。脊椎伸展变形,形成进纸口的金属导轨;双臂融化拉长,化作油墨输送管;那颗机械心脏从胸腔凸出,变成压印滚筒的核心部件。我们其余四人仿佛受到召唤,身体各部位也开始向着印刷机的结构转化——我的肋骨展开成字盘托架,张海峰的青铜右臂变形成墨斗,周遥的声呐仪分解成无数细小的铅字。
转化者们列队走进车间。他们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块从体内取出的骨骼活字,那些活字表面还带着未干的血墨。第一个走来的正是陈志明,他透明化的胸腔里,脊椎第三节凸起着【序】字活字。当他把这块骨活字放入我肋骨形成的字盘托架时,一股电流般的记忆突然涌入——
1981年夏夜,印刷车间。年轻的陈志明趴在排字台前,父亲将一枚烧红的活字烙在他的后颈。
"校对开始。"
顾瞎子的声音从车间各处传来。他的意识已上传至整个印刷网络,那些散落的义眼残片悬浮在车间的每个角落,投射出猩红的校对标记。圆盘印刷机开始全速运转,我们的身体在剧痛中完成最后的重组——苏晚晴的肝脏化作油墨过滤器,我的视网膜变成纸张检测仪,张海峰的金属指骨排列成铅字校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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