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曾侯乙编钟的"姑洗"之音在走廊炸响。
所有育婴箱的锁扣同时弹开。
数十个瓷婴以完全相同的节奏爬出箱体,它们的关节转动时发出青铜器磨合的咔嗒声。最靠近陆远的那个瓷婴突然抬头,它的瞳孔不是圆形,而是标准的青铜器雷纹。当它伸手抓住陆远的裤脚时,指尖接触的布料立刻骨瓷化,那片纯白顺着裤腿向上蔓延。
"第一批非攻容器验收合格。"
医生的白大褂突然撕裂。
布料下不是人体,而是由GRU档案卷成的机械骨骼。那些泛黄的纸张上,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正与三星堆金箔的扫描图重叠。他胸腔的位置嵌着透明培养舱,里面漂浮着缩小版的青铜编钟,钟锤竟是半截燃烧的蜡笔。
"战争记忆的终极净化方案。"医生的电子合成音带着老式录音机的杂音,"用新生儿的空白意识场,吸收三千年征伐的量子残响。"
陆远想要后退,却发现地板已经吞噬了他的脚踝。那些融化的纯白材质正顺着小腿攀附而上,所经之处皮肤开始呈现与瓷婴相同的质感。他挣扎着望向窗外——上海中心大厦的肋骨结构正在阳光下闪烁,每根骨头上都爬满了蚂蚁般的瓷婴,它们用带血的手指在骨面上刻写《考工记》的铭文。
最近的瓷婴突然裂开。
不是破碎,而是像莲花般绽放。骨瓷质地的皮肤下没有内脏,只有悬浮的微型战场——披甲执锐的商朝士兵正在与数字化部队交战,他们的青铜钺砍在防弹装甲上,溅起的火花里跃动着良渚玉琮的纹样。
"每个容器能承载三十七场战争的记忆熵。"
医生的机械手指插入瓷婴体内的战场,像调节收音机般扭转某个不存在的旋钮,"直到填满为止。"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育儿中心的墙面突然变得透明。陆远看见无数相同的育婴室在垂直方向上无限延伸,每个房间里都有骨瓷婴儿在啃食自己的手指。而在最底层的黑暗中,某种巨大的、由青铜锁链缠绕而成的器官正在搏动,将黑色墨汁泵送至所有楼层。
瓷婴们突然集体转向陆远。
它们张开没有牙齿的嘴,齐声吟诵《墨子·非攻》的片段。声波在纯白走廊里形成可见的波纹,所经之处,陆远皮肤上的骨瓷化区域开始浮现细密的铭文——正是父亲研究笔记里那些被反复涂改的量子公式。
第三节 胎动纪元
瓷婴们围成的圆圈中央,地板上慢慢浮现出一幅用血绘制的太阳图腾。那血液不是鲜红的,而是泛着青铜器经年氧化的青绿色泽,在纯白的地面上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陆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已经半透明化,能清晰看见骨头上刻着的《考工记》铭文正在渗出淡金色的汁液。
母亲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她怀抱着那个骨灰盒改造的育儿箱,箱体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每走一步,就有细小的青铜碎片从裂纹中剥落,掉在地上发出编钟般的余韵。育儿箱里的胎儿已经完全成形——缩小版的青铜少年蜷缩其中,眼窝里旋转的银河缩小成了两条相互缠绕的DNA链。
"选择的时间到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老式留声机的沙沙质感。她掀开育儿箱的透明罩,青铜少年的手指突然伸长,变成无数光纤般的细丝向四周蔓延。那些光丝刺入周围瓷婴的胸口,将它们与中央的育儿箱连接成星芒状的网络。陆远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冰冷的金属丝正顺着鼻腔爬进大脑。
他的倒影在育婴箱玻璃上分裂了。
左侧的倒影皮肤完全骨瓷化,胸口浮现出与瓷婴相同的淡青色疤痕;右侧却是七岁时的自己,手里紧握着那支融化的蜡笔,笔尖滴落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微型的三星堆祭祀坑。更可怕的是,两个倒影正在缓慢地互相吞噬——骨瓷化的手掌掐住孩童的脖颈,而孩童的蜡笔正刺向对方的心脏。
瓷婴们开始合唱。
那不是人类声带能发出的声音,而是直接震荡空气分子产生的谐波。育儿中心的玻璃幕墙应声浮现出商周青铜器上的雷纹,整栋建筑随之轻微震颤,像是正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重塑。陆远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无数玻璃表面上重复分裂,每个倒影都展示着不同时间线上的可能性:
穿GRU制服的自己正在往育婴箱注入铀玻璃溶液;
披新石器时代麻衣的自己用黑曜石刀剖开陶罐喂养婴儿;
最远处的倒影甚至完全变成了青铜雕像,手中举着非攻十二器的仿制品......
母亲突然抓住陆远的手腕。
她的掌心温度异常的高,接触的皮肤立刻发出炙烤油脂般的滋滋声。当陆远下意识要挣脱时,却发现母亲的手臂正在融化——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无数本《少年科学画报》浸泡在青铜溶液里压制成的仿生组织。
"你看。"
她引导陆远的手按向育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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