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有点阴沉。
大公鸡才刚刚叫第二遍,村里的大喇叭便响起来,让全村老少全部下地抢收。
如果下毛毛雨还好,要是碰上狂风暴雨,粮食全得瞎在田间地头。
一家四口同样被喇叭声吵醒了,简单用过早饭以后,请来盘火炕的工人也到了。
这一次不仅要把次卧的炕给修补好,还要帮忙把东厢房二老的炕给重新翻修。
霍东临学过一点砌砖的技能,撸起袖子上前帮忙。
首先要把炕全部扒掉,这是一个大工程。
一车车废料暂时堆积在墙角,即便是大阴天,霍东临军绿色上衣全部被汗水打透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姜宁宁拎着小罐子过来:“来喝点绿豆汤解解渴,休息一会儿,再接着干。”
这点小活对于霍东临而言算不得什么,对上妻子那担忧的杏眸,心里头如饮蜜水。
冷硬的唇角化开温柔般往上翘起,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罐子,“这么重?怎么不叫我去提?”
男人黑眸中的心疼几乎快要溢出来。
这哪里重了?
分明连满满和夏夏都能搬得动。
但不得不说,姜宁宁心里十分受用,踮起脚尖,用帕子帮他擦拭掉脸上的汗水。
霍东临弯下腰,让她好擦一些。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
只要稍稍往下,就能亲到那张樱红的唇。
霍东临眸光沉了沉,喉结滚动。
正当他遗憾的时候,一阵馨香忽然靠近,柔软贴在他的唇上。
一触即分。
姜宁宁退开两步,水盈盈的杏眸里满是黠色,无声说了两个字:奖励。
霍东临摸了摸嘴唇,怎么办,好像越来越爱宁宁了!
感觉怎么疼她都不够。
满满和夏夏小腿短,走得迟一些,正好瞧见爸爸笑得很不值钱的模样。
团子们习以为常了,跑进屋里去找妈妈。
屋里,姜宁宁招呼工人出去喝绿豆汤。
炕已经被拆掉三分之二,两人速度还挺快,中午前肯定能全部清理干净。
对于火炕的构造,夏夏非常感兴趣。
老祖宗经年传下来的工艺,绝不是简单的下面升火,上面石板烧那么简单。
比如用来填放燃料的炕洞,后部要有沿,这是为了防止将灰渣推进炕洞深处,到时候不好清理。
小家伙向来很有分寸,不会乱爬到高处。姜宁宁想到灶膛还在继续熬汤,回厨房看了一眼,加了柴火。
等她回来,便看到小团子们撅起屁股,吭哧吭哧在挖什么东西。
断裂的砖头边缘锋锐,姜宁宁生怕崽崽们受伤,快步上前一手一个拦腰抄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团子们一点儿也不害怕。
因为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妈妈来啦!
“有没有受伤?”
姜宁宁紧张地打量他们的双手。
团子们摇摇头。
“妈妈,下面有本书,我们想要拿出来。”夏夏奶声奶气地说道,脏兮兮的小手右下角一指。
书?
炕洞里怎么会有书?
姜宁宁觉得很奇怪,放下崽崽们,上前去看,发现底下的确藏着一本卷起来的书。
外面还用牛皮纸包裹起来,露出一叠书页。
她眸光闪烁,呼吸不禁变紧。
周围的砖头已经被团子们清理得差不多了,姜宁宁用力一拉,很快便把那本书拉出来,拍了拍上面灰尘。
不过她没有当场打开,藏进衣摆里。
看见妈妈的动作,满满和夏夏突然意识到这本书很重要,一句话都没有询问。
这个小插曲外面的两人并不知晓。
喝完绿豆汤,他们继续干活。
姜宁宁收拾好碗罐,放回厨房,才牵着孩子们回到主卧,从里面锁上房门。
做完这一切,她方才拿出那本书,揭开掉一层又一层的牛皮纸以后,展开一瞧。
这真的只是一本书。
最普通的小学六年级语文课本。
但是打开以后,里面赫然夹着一张张纸,每一张都记录了纺织厂五年间采购的机器型号、数量、金额。
每台机器一一做了标注,是否以旧套新,存在什么问题。负责采购与核办的人员分别都是谁,厂里某年某月,哪几笔资金流向异常……
除此之外,还有几篇日记,记录前厂长与保卫科科长如何恐吓与贿赂自己,以及亲眼看见保卫科科长埋下金条的位置,并偷偷转移到柿子树下。
最后那页则夹着一封信,封皮上写“明霞亲启”。
这是姜明写给妻女的诀别信——
“明霞,宁宁: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听到了我的死讯。
厂长与保卫科科长联合贪污国家财产,涉嫌人数甚广,金额数量庞大。我不能坐视不理,他们,也留不下我了。
今天早上,我已经把举报信塞进革委会门缝。
如果没有任何回应,请务必将这本账册与工作笔记交至省调查组。
明霞,这支英雄钢笔是结婚时你赠予我的,如今笔尖已磨出镰刀般的弧度,能剖开真相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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