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的光像煮沸的银浆,裹着众人的衣摆往上窜。
林小跳感觉后颈被什么温温的东西托了一把——是霍无赖的鬼魂,此刻竟比寻常凝实三分,活像块会飘的糯米糍。
她还没来得及喊"祖宗你这手感不对劲",眼前便炸开一片刺白。
再睁眼时,霉味先撞进鼻腔。
青石板缝里爬满绿毛,朱红门柱褪成了灰粉,檐角垂着半截褪色的喜绸,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碎渣。
林小跳踩在满地碎瓷片上,听见"咔啦"一声,低头见是半块绘着并蒂莲的碗底,纹路和太奶奶旧茶碗上的一模一样。
"这地儿......"霍无赖的声音从她肩头冒出来,虚手摸了摸门楣上的砖雕,"我记起来了,霍家祖宅的影壁砖是用苏州香山帮的手艺,每块都刻着'福'字变体。"他指尖掠过一块砖,浮灰簌簌落下,果然露出个歪歪扭扭的"福",像被谁拿指甲抠过似的。
"好眼光。"
沙哑的声音从斜刺里飘来。
众人惊觉角落的老槐树下坐着个穿靛蓝粗布衫的老婆子,正慢悠悠嗑瓜子,脚边堆着小山似的瓜子壳——竟是孟婆。
她今儿没扮茶客,额角点了块朱砂痣,倒像个爱看热闹的街坊。
"霍家祖宅被封在阴阳缝里八百年了。"孟婆吐了粒瓜子壳,"你们能进来,全仗小跳身上的玉珏。
霍夫人临终前留了'封印坐标图',藏这儿呢。"她用瓜子壳指了指宅子里院,"找着它,秦太师的妖丹怎么破,霍家那劳什子诅咒怎么解,全明白了。"
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卷着阴火刮过。
"小心!"阿青的傀儡突然窜到众人跟前。
林小跳抬头,只见二十来个鬼卫从影壁后冒出来,青灰色皮肤泛着尸斑,手里的刀锈得能刮墙灰,刀尖子正对着她咽喉。
霍无赖的魂体"唰"地挡在她前面。
他本来就虚,刚才被玉珏补了点气,现在又要硬扛,额角的魂火都开始发颤:"小跳你躲阿青后边儿!
祖宗我......我给它们跳段舞!"
"啥?"林小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当年我叛出师门跑长安,在平康坊跟乐伎学过《霓裳羽衣舞》!"霍无赖扯了扯不存在的衣袖,"这舞专克阴物,当年我靠这个从狐妖洞里偷过千年内丹——"
"那是你偷完被追得爬树吧?"孟婆精准补刀,"再说你现在这魂体,怕不是跳个转圈圈都要散架?"
鬼卫的刀风已经刮到鼻尖。
霍无赖咬了咬牙,魂体突然泛起金光——竟是用残存的魂力强行凝形。
他抬起胳膊,动作比木偶戏的提线还僵硬,右腿刚抬到膝盖高就打了个晃,差点摔进林小跳怀里:"咳,太久没跳......这叫返璞归真!"
林小跳看着他生硬的叉腰动作,突然想起上个月在茶楼见的杂耍班子——那耍猴的老头喝醉了,教猴子跳舞就是这副德行。
她憋着笑用袖子捂嘴,结果霍无赖一个转身,左脚精准踩上她右脚背:"祖宗我错了!"
"噗——"孟婆的瓜子壳喷了半尺高,"我说祖宗,你这舞姿怕不是能当封印密码?
要不我帮你喊个节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奇迹发生了。
那些张牙舞爪的鬼卫竟慢慢停住脚步,青灰色的脸泛起迷茫。
有个鬼卫甚至跟着霍无赖抬了抬胳膊,刀"当啷"掉在地上。
林小跳眼睛一亮:"还真管用!
阿青,趁现在找线索!"
阿青应了声,指尖掐诀。
他养的傀儡"吱呀"动起来,分成三拨往不同方向探路。
林小跳跟着其中一个傀儡往偏厅跑,刚跨进门槛就被梁上的蛛网糊了一脸。
她扯着蛛丝骂骂咧咧,一抬头见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画像——是个穿凤冠霞帔的女子,眉眼竟和她有七分相似。
"那是霍夫人。"霍无赖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他跳得额头直冒虚汗,"我祖母,当年封秦太师的主力......哎哎哎那鬼卫要醒了!"
林小跳转头,果然见鬼卫们甩了甩头,刀又举了起来。
她急得直跺脚,余光瞥见花无缺。
这戏子不知何时脱去了外衫,露出绣着曼陀罗的中衣,指尖凝着幽绿鬼火,每团鬼火都精准炸在鬼卫的膝盖弯——既不让鬼卫彻底死透,又不让它们靠近林小跳半步,活像在表演什么高难度杂耍。
"花公子好手段!"林小跳真心实意喊了一嗓子。
花无缺转头冲她笑,眼尾的胭脂被鬼火映得发红:"小跳只消看我,旁的不用管。"
那边霍无赖的舞越跳越离谱,原本该是翩若惊鸿的《霓裳羽衣》,现在硬是跳出了老年 disco 的架势。
他踢腿时带起一阵阴风,把孟婆的瓜子壳吹得漫天飞:"婆奶奶,这招叫'乱花渐欲迷人眼'!"
"迷个鬼眼!"孟婆抄起茶碗砸过去——当然,茶碗穿透霍无赖的魂体,"你当年学舞时要是这水平,早被乐伎拿扫帚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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