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烧到40度的时候,林晚意正坐在客厅里涂第三遍指甲油。
她对着灯光仔细检查每一片指甲的色泽,鲜红的甲油在吊灯下泛着血一样的光泽。茶几上散落着五六个空掉的甲油瓶,都是被她嫌弃"不够正红"的失败品。张姨垂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女主人的"艺术创作"。
"张姨,"林晚意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像浸了蜜,"你说先生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啊?"
保姆手里的托盘差点摔在地上。"太太,先生他...他烧得厉害,要不要请医生..."
"请医生?"林晚意轻笑一声,用小拇指勾起一缕卷发把玩,"我们家沈砚可是文物修复专家呢,最擅长把破烂东西修得漂漂亮亮。"她突然把甲油刷往瓶子里一摔,"怎么连自己都修不好?"
玻璃瓶在茶几上滚了半圈,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张姨盯着那道痕迹,想起今早在先生枕头上看到的血迹——大概是夜里咳得太厉害,把喉咙咳破了。
二楼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林晚意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自己完美的指甲上移开,懒洋洋地朝楼梯方向瞥了一眼。
"去看看,"她用下巴指了指楼上,"别让他死在我新买的波斯地毯上。"
沈砚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快死了。
他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实木地板,试图用这点凉意缓解脑中沸腾般的灼热。刚才他想去拿水杯,结果刚下床就眼前一黑栽了下来。现在水杯碎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玻璃碎片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像散落一地的钻石。
门被轻轻推开,张姨端着餐盘站在门口,看见这一幕差点惊叫出声。
"先生!您怎么..."
"别过来。"沈砚哑着嗓子制止她,"有玻璃。"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眼前一阵阵发黑。睡衣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张姨还是快步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片扶他回床上。
"太太知道您病成这样吗?"张姨忍不住问。
沈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知道。"不仅知道,今早还特意来卧室转了一圈,当着他的面喷了浓烈的香水,说他"病恹恹的样子真倒胃口"。
张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把退烧药和水放在床头。"先生先把药吃了吧,我去给您煮点粥。"
沈砚盯着那两片白色药片看了很久。他突然很想把这些药片碾成粉末,混进林晚意最爱的红酒里。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又觉得可笑——就算他真这么做了,那个魔鬼一样的女人大概也会面不改色地喝下去,然后笑着说"味道不错"。
他最终还是乖乖吃了药。不是因为想活,只是觉得为林晚意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太不值得。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沈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窗外已经暗了下来。他居然昏睡了一整天。床头柜上的粥早就凉了,表面结了一层令人作呕的膜。
"沈砚!下来倒酒!"
林晚意的声音穿透楼板,尖锐得像玻璃划过金属。紧接着是一阵夸张的笑声,男女混杂,伴随着香槟开瓶的"砰"响。沈砚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数到第三十七颗水晶时,又一声"沈砚!"砸了过来,这次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慢慢坐起身,眩晕感立刻像潮水般涌来。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活像具会喘气的尸体。他机械地整理了一下睡袍,突然发现领口有干涸的血迹——大概是咳血时蹭上的。
楼下客厅已经变成了派对现场。六七个衣着光鲜的男女围坐在沙发上,香槟塔在茶几上闪闪发光。林晚意穿着一条几乎透明的银色长裙,正倚在一个年轻男人怀里。沈砚认出来那是某家珠宝行的小开,上个月还在拍卖会上和他竞标过一枚汉代玉璧。
"啊,我们的大收藏家终于舍得露面了。"林晚意拖长声调,举起酒杯向他示意,"来,给大家倒酒。"
满屋子的人都用看马戏团表演的眼神看着他。沈砚站在原地没动,高热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那些笑脸在他眼中扭曲成怪诞的面具。
"怎么,听不懂人话?"林晚意挑眉,"还是说..."她突然凑近身旁的珠宝小开,红唇几乎贴到对方耳朵上,"真像你说的,不如养条狗?"
满堂哄笑。小开得意地搂住林晚意的腰,挑衅地看着沈砚:"林姐,你家这位看起来确实不太机灵啊。要不我送你条纯种杜宾?"
沈砚安静地走到香槟塔前,拿起最顶层的那杯酒。水晶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他苍白的手指滑下,像无声的眼泪。
"哎呀,生气了?"林晚意歪着头看他,眼里闪着恶意的光,"开个玩笑嘛。"她突然伸手拽住沈砚的睡袍腰带,"来,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助兴。"
沈砚低头看着她精心修饰的指甲陷入自己的衣料,那抹红色刺得他眼睛疼。他想起上周在实验室修复的那只宋代瓷瓶,也是这样的红,历经千年依然鲜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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