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青铜门轴发出吱呀巨响时,晨曦正透过九旒冕旒坠,在李岩的御案上织出碎金般的光斑。博士淳于越抱着刻满蝌蚪文的竹简,膝头绣着的"周礼"纹章蹭过殿内青砖,身后七十位儒生身着深衣,腰间玉佩相撞出清越声响,如同给这场早朝敲响前奏。
"陛下!"淳于越的叩首声惊起梁上宿鸟,"昔者周公制礼,嫡庶有序,今扶苏公子仁厚贤明,理当立为储君!"他展开竹简,简首"请立扶苏疏"五字用丹砂写成,在晨光中刺得人眼疼,"南海市舶司虽富,怎及泾阳渠万民生计?陛下不可因一时之利,废千年宗法制!"
殿中顿时掀起窃窃私语。宗室嬴虔站在文臣队列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珏——那是前日嬴巽秘密送来的,珏上刻着"周鼎现世"的暗纹。他抬眼望向胡亥一党,见南海郡丞正捧着鎏金算盘,算珠上还沾着海盐气息,显然是连夜从码头赶来。
"淳于博士言重了。"胡亥的声音从武将队列后方传来,他今日特意换上南海蕃商进献的织金锦袍,袖口露出的腕表式日晷闪着微光,"泾阳渠固能富民,市舶司却能强邦。诸君可知,首月关税已换得大食国良马三百匹,若用这些战马改良秦骑..."
"住口!"淳于越猛地转身,峨冠博带扫过胡亥衣襟,"以利乱义,此乃商君之术!我大秦以法治国,非以商治国!"他腰间的"忠孝"玉佩剧烈晃动,险些掉在地上,"陛下难道忘了,商君虽强秦,却落得车裂下场?"
李岩指尖敲击着御案边缘,目光扫过殿中诸臣。扶苏垂手站在左侧,素色深衣上还沾着泾阳渠的泥点,显然是连夜赶回;胡亥则握着一卷《南海航路图》,图角露出的珍珠母贝镶嵌,与淳于越的竹简形成鲜明对比。他忽然想起昨夜赵高呈来的密报:嬴巽派人在咸阳井中投放伪造周鼎,却被百工署匠人识破铭文错误。
"诸位可知道,"李岩忽然开口,声音如青铜钟磬般清亮,"朕为何设立郡县考成法?为何推行百工爵制?"他抬手摘下九旒冕,露出额角那道穿越时留下的伤疤,"因为这天下的规矩,不该是少数人关起门来定的!"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蒙恬手按剑柄的指节发白,他记得七年前陛下在骊山陵工地,也是用这种语气宣布"匠人可封爵",当时多少老臣气得呕血。淳于越的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李岩挥手打断。
"明日秋分,"皇帝的声音忽然柔和,"朕将在甘泉宫举行治国策试,扶苏、胡亥当众答辩。"他扫过嬴虔瞬间惨白的脸,"诸臣可匿名投票,连咸阳百姓...也能写'乡议书'呈给朕。"
此言一出,殿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不知哪个暗卫踩断了檐角瓦当。胡亥眼中闪过惊讶,他今早刚收到父皇密旨,让南海市舶司加急印制《策试议题民知录》,此刻才明白用意。扶苏则抬起头,目光与李岩相撞,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自己在太学背错《商君书》,父皇却笑着说:"背书不如论政,明日随朕去见市井百姓。"
退朝后,咸阳城如同烧开的油锅。尚武巷的刀匠们围在公告栏前,争相传看"匈奴互市与否"的策试题;学室里的童子们用树枝在地上画"扶苏胡亥"的名字;就连酒肆老板娘都把菜单改成"仁厚粟米羹强邦海鲜脍",让食客投票选招牌菜。
酉时三刻,嬴巽在宗室私宅里摔碎了第三只玉杯。"李岩这是要把储君之位卖给天下人!"他盯着眼前的"周鼎"残片,鼎足内侧的"赝品"二字用朱砂写得刺目,"明日策试,必须让儒生们缠住胡亥,绝不能让那小子的奇策得逞!"
"王叔且慢。"嬴虔忽然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帛书,"昨日在市舶司送来的蕃商货物里,卑职发现了这个..."帛书展开,竟是亚历山大图书馆的《治国论》残页,上面用希腊文写着"民主选举"字样。嬴巽瞳孔骤缩,忽然想起李岩曾在百工署设立"工匠议会",难道那家伙...真的想把大秦变成"非秦之秦"?
与此同时,沛县县衙的烛光彻夜未熄。刘邦盯着萧何连夜抄录的策试题,指尖划过"天子之威"四字,忽然想起李岩在泗水亭说的话:"威不是让人怕,是让人信。"他摸出陛下赐的"治民印",在《乡议书》上郑重盖下,印泥未干便被快马送往咸阳——这是沛县百姓第一次参与储君之争,萧何甚至在每个里正处设了"议桶",让百姓投竹筹选心中的储君。
甘泉宫的夜露打湿阶前草时,李岩独自站在承露台前。铜盘里的露水映着他眉间的川字纹,赵高捧着金匣走来,匣中是各地送来的"乡议书",最上面那封沾着稻壳,显然来自沛县。皇帝翻开竹简,见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扶苏像俺们村老支书,胡亥像走南闯北的货郎,都能办实事,选谁都行。"
他忽然轻笑出声,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历史剧,那些宫廷剧里的储君之争总是血雨腥风,哪像他治下的大秦,百姓能用竹筹、用菜名、用酒令来选未来的君主。指尖划过匣中另一封密报,上面写着:"刘邦在沛县设'功过投票箱',让百姓给属吏打分。"李岩的笑容渐深,将密报塞进袖中——这个出身市井的县丞,果然没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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