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中军帐内,那张结实的梨木行军桌,已然四分五裂。
只见穆风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坐在一片狼藉中,正认真擦拭着自己的虎头斩马刀。
全长七尺的斩马刀,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如同饥渴难耐的猛虎,急欲饮下鲜血。
相较于穆岁安,乔随彧此刻更忧心这位濒临心碎的老父亲。
毕竟自家孩子虽顾全大局,但并非受委屈的性子,岁岁不会受到伤害。
然而穆风……他动怒之时,若指天骂地地发泄出来,倒是无甚大碍。
怕就怕在……他沉默不语,自顾自地擦拭着自己的宝刀,这模样像极了一个刽子手。
这唯有说明,他现在只想杀人……
“穆兄……”
“老乔,你回去歇着吧!”穆风打断乔随彧的话,“东越首战失利,休整几日定会卷土重来!”
“你得休息好了,才有精神部署作战计划……注意朝廷派来的人……终究跟咱不是一条心。”
往日最能咋呼的穆大当家,此刻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惊胆战。
“莫要再擦了……”乔随彧不顾一切地将手覆在刀刃上,“你是主帅,需得保持冷静。”
“你自己亲闺女的脾性,难道还不够了解吗?岁岁绝对不会有事的……”
“说不定……如今临安郡王已被岁岁驯成了犬!待我们打赢这场仗,就去接孩子回家。”
言罢,乔随彧小心翼翼地取过穆风手中的斩马刀,将其搁置在一旁。
当他瞥见穆风通红的眼眶时,只是径自站起身来,全然当作没看见。
没办法……男人终究要面子,尤其是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当家。
总不好让人瞧见……想闺女想得哭鼻子这般令人惊悚的一幕吧!
“我就是觉得对不住闺女……”穆风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要不是我答应接受招安……”
说着,他偏过头去,抬手用力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几近说不出话来。
东越来犯,整个郓州乃至大雍都面临危难,他别无选择,只能暂时与朝廷联手抗敌。
可是那混账皇帝,偏偏让他的闺女入京为质,以赐婚为名,行要挟之实!
更有甚者,他以没嫁妆为由,拒绝这赐婚,狗皇帝宁愿出这银子,也不肯收回圣旨!
要不是岁岁偷偷溜走,或许他已经反了朝廷,继续做土匪头子……
“朝廷本就乌烟瘴气……”乔随彧轻叹一声,“但有飞云寨在,郓州百姓总算得以安居。”
“莫要想得太多,我们只要守好东境这一方天地即可……”
乔随彧话未说完,突然被帐外传来的一阵微小动静打断。
“穆将军、乔军师!”帐外传来浑厚的男子声音,“我有急事禀报!”
“进来!”穆风立刻恢复威严之态。
帐门被掀开,只见一位身着黑色盔甲的少年快步入内。
他生得眉清目秀,却故意晒出一身健康的肤色,眼神炯炯,身姿挺拔,少年英气勃发!
柳岸——十一年前,与其寡母被穆风救回山寨,现年十八。
“不出所料,军中确实掺进来几只臭老鼠,他们不仅想趁机生乱,甚至欲勾结敌国!”
紧接着,柳岸压低声音,将自己探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
“此事与广平侯府有关……”乔随彧的语气笃定,竟无半分疑问之意。
“韩文湛命丧于此,而今韩姑娘又与岁岁结怨,新仇旧恨……广平侯府定会借机生乱!”
乔随彧并非信口胡诌,三年前剿匪事件结束,他便派人详查过广平侯府。
广平侯乃是沽名钓誉、攀炎附势的虚伪小人,其暗地里行事肮脏,为人最睚眦必报。
如今战事突起,此等卑鄙小人,宁愿弃国家安危于不顾,亦会设法置飞云寨于死地……
穆风拍案而起,怒声道:“将叛徒碎尸万段,在这军中,老子才是说一不二的老大!”
俗话说得好——将军在外,完全可以不听皇帝老儿的命令嘛!
“切莫冲动……”乔随彧劝道,“想必叛徒会窃取军密,泄露于东越,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柳岸,你派人严密监视所有不安分之人,若嫌麻烦可秘密处置些!”他随即补充。
“是!”柳岸拱手领命。
“穆叔、乔叔……你们是不是知道岁岁的情况啊?”他紧接着追问。
“哎哟!”穆风剑眉一挑,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刚才你不是还装模作样地尊称‘穆将军’、‘乔军师’的吗?”
“土匪就是土匪!咱不学老乔那文绉绉的一套!岁岁的事你少插手,给我专心打仗!”
说罢,穆风随意摆了摆手,其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柳岸为人忠厚老实,他本想留这小子做个上门女婿,只可惜现在……
“穆叔,您不是说……”柳岸扭扭捏捏地开口,“等岁岁回来,就让她给我做媳妇吗……”
“穆叔、乔叔,你们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介意岁岁嫁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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