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有和在处理完山寨土匪,与李蓉发把酒言欢时,呤唎的笔尖在羊皮纸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一夜的写作并没有让他觉得疲乏,相反地,萧有和治下的长兴县让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是的,那是一种如同春笋破土般,全新的积极向上的力量,单是将这些写出来就让他感到有些兴奋,何况他还是这一切的参与者和见证者。
推开紧闭一夜的小木窗,耳边传来太平军操练的号角。望着那些操练的士卒,他想起了与萧有和的初见。
“呤唎的全名叫奥古斯都·弗雷德里克·林德利,是属于罗马皇帝的名字“他想起乔治将自己介绍给萧有和说的话。
“是的,我是个贵族“他会心的一笑”太平军兄弟都习惯了亲昵的叫自己呤唎。“这是他当时的回答,他觉得呤唎这个名字与自己很配。
他又想起遇到乔治时的场景。当时自己正在湖州的小酒铺,喝完最后一杯酒,离开这个古老的东方帝国,回到英国去,乔治找到了自己,他对自己说“奥格弗莱迪,太平军里有位王爷很看中你“乔治那个老家伙重来就没有说准过自己的名字,还说什么“奥格弗莱迪,你知道我遇到了一个很怪的人。”如果他只是说这些的话,我想我不会留下来,呤唎这样想,是什么打动了我,让我留下来,嗯,我想应该是萧的评价,让我觉得,萧是在东方唯一能懂我,理解我的人吧。
当时,乔治将一大口酒灌入胃里,长舒一口气说:“奥格弗莱迪,你应该留下来,萧说你是极少的“不顾个人利害,怀着博爱精神来研究广大中华帝国的幸福和前途”的欧洲人,他认为你与那些“到中国的唯一念头是发财致富”的资本主义侵略者不同。“应该是这句话打动了我。“不顾个人利害,怀着博爱精神来研究广大中华帝国的幸福和前途”这正是我当年来这里的原因。
呤唎将自己的笔记本收进书箱,突然想起,妻子玛丽的日记里,未写完的句子:"当东方的太阳与西方的月亮在天际相遇,或许真的能照亮这片古老大地的黎明。"玛丽是温柔的,是活泼浪漫的,他摩挲着婚戒内侧的 "永恒",突然意识到这个拉丁词在东方的晨雾中已变得支离破碎。
呤唎推开房门,晨雾尚未散尽的市集已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糖画摊主的铜锅腾起琥珀色的甜香,绣娘在摊位前展示着金丝银线的太平军军旗,几个扎着红头巾的孩童追着糖葫芦奔跑,将清脆的笑声抛在青石板路上。街角茶馆里的说书人正讲到萧王爷夜袭敌营的桥段,茶客们拍着桌子喝彩,惊飞了檐角避雨的灰鸽。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信封,呤唎打算出去走走,显然萧有和击溃淮军,活捉刘铭传给这座城市带来了短暂的和平。呤唎将信封小心揣进衬衣内袋,这是他今天准备寄往泰晤士报的信件。
他踩着被晨露打湿的石阶走向城门,远处隐约传来太平军操练的号角声,合着他脚步的节拍,与市井喧嚣交织成奇特的和鸣。这首奇妙的交响乐,让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自己的一段往事。那时候,自己也和现在一样是太平军的枪炮教官。
癸开十三年九月,江南水乡笼罩在铅灰色的战云下。戈登的常胜军铁舰正与清军水师合围苏州,黄浦江面漂满破碎的太平军旗帜。呤唎将望远镜收入牛皮匣,指节叩击着舱壁上的作战图 —— 这艘隶属清廷的 "飞尔复来" 号蒸汽轮,此刻正锚泊在上海教练营码头,像条养尊处优的白鲸。
"只有两个英国佬和十几个清兵?" 呤唎转动着威士忌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映出他鹰隼般的眉骨。广东籍翻译阿林点头时,辫梢的红穗子扫过舱内悬挂的太平天国龙旗:"轮机舱的王师傅说,欧洲人都去虹口嫖妓了,马尼拉人上岸采购。" 怀特的左轮枪在掌心转出残影,这个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的老兵突然低笑:"将军,这可比当年在塞瓦斯托波尔掏俄国人腰包刺激。"
子夜的黄浦江泛着幽蓝磷火,七人小艇如幽灵般贴近 "飞尔复来" 号。呤唎套上浆过的立领衬衫,将太平军委任状藏进礼帽夹层,油亮的皮靴踏上铁梯时发出清脆的回响。"先生们,我们是《泰晤士报》的战地记者。" 他用伦敦腔哄骗舷梯口的哨兵,眼角余光瞥见怀特已悄然摸向腰间的柯尔特。
变故陡生!两艘载满清军的舢板突然破浪而来,灯笼映出前排士兵雪亮的刀枪。呤唎与怀特瞬间退回小艇,在密集的枪声中顺流而下。"真他娘的晦气!" 怀特抹着额角的血渍咒骂,呤唎却凝视着远处锚灯,突然轻笑:"他们说今晚开船?
那我们就来场午夜婚礼。"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十三名武装齐备的欧洲人登上改装后的火轮船。呤唎的马靴重重踏在轮机舱铁板上,任机油的气息混着硝烟味钻入鼻腔。当他将太平天国旗帜升起在桅杆顶端时,英军追击的炮声正从黄浦江口传来。"左满舵!" 他握住黄铜舵轮,船首犁开的浪花里,清军水师的灯笼次第熄灭在晨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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