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顶层的「观星穹庐」内,星尘如纱,缓缓流淌。
李淳风盘坐在蒲团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磨损严重的古铜钱,对面紫檀案后的天机阁主,面容隐在流转的星辉之后,唯有一双洞察万象的眼眸清晰可见。
“淳风!”
阁主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那宝贝外孙,近日在中州闹出的动静,可是掀翻了天。”
李淳风眼皮都没抬,将铜钱弹起又接住:“管不了,管不了啊,这小子属孙猴子的,天生的无法无天。
砸坏了什么?阁主列个单子,老朽替他赔,倾家荡产也赔。”
语气惫懒,仿佛正在谈论一个不成器的后辈。
星辉微微荡漾,阁主并未动怒,反而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洞悉一切的低笑:“你猜到了我叫你来的由头,却猜错了我的用意。”
他端起案上的星辉凝成的茶杯,雾气氤氲:“事到如今,你还要瞒下去吗?李淳风…
你那搅动五洲风云的外孙苏铭,就是我等了一千年的‘天命之子’,亦是我天机阁命中注定的…未来阁主!”
铜钱“啪”一声掉落在蒲团上。
李淳风终于抬眼,浑浊的老眼深处闪过一丝锐利如电的精芒,随即又化作无奈的笑意:“呵…原来你知道了?老头子还以为瞒得挺好。”
他摇摇头,语气带着点无赖般的坦诚?“那小子野惯了,最烦这些条条框框,我怕阁主你知道了,一道星谕召他回来,把这烫手的金印塞给他,那还不要了他的命?再说了…”
他语气微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外面那潭水太浑,魑魅魍魉都盯着呢,我这把老骨头,总得替他把风挡。”
“如今,挡不住了!”
阁主的声音陡然转冷,杯中星辉剧烈震荡:“消息已然泄露!
若非你数月前在北境与那‘罗刹骨’交手受了暗伤,导致你设在他身上的‘混沌天机障’出现刹那缝隙,引动星枢共鸣,老夫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他放下茶杯,目光如实质般刺向李淳风:“若非如此,你以为圣子圣女那两个心比天高的小辈,如何敢擅自驱使林墨,动用‘偷天星盘’和‘蚀骨针’去试探、围杀他?”
李淳风慢悠悠地捡起铜钱,在袖口擦了擦:“小辈之间的意气之争,打打杀杀,常有的事嘛。阁主何须动怒?年轻人,总得碰碰壁才知道天高地厚。”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邻家孩童打架。
“李淳风!”
阁主终于拍案而起,案上星图一阵紊乱,周身星辉怒放,整个穹庐的光线都为之明灭不定!
“你是阁中太上长老!更是当年力荐‘星瑶’为当代圣女的推手!
如今,圣子圣女,为了一己私欲,为保那尚未坐稳的圣位,竟敢谋害我阁天命所归的未来之主!
你身为太上长老,身为苏铭的外公,难道就没有半分责任?”怒斥声中带着痛心疾首。
面对阁主的滔天怒意,李淳风脸上的惫懒之色终于彻底褪去。
他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腰背似乎挺直了几分,浑浊的双眼直视着星辉后那双愤怒的眼眸,平静的语调下是深不可测的寒意:
“责任?我当然有责任。”
“我的责任,是知道他是我李淳风的外孙,更知道他是天命之子!
我的责任,是知道他身负鸿蒙道莲,区区林墨,加上那两件破烂玩意儿,还有那不入流的‘星罗炼狱阵’,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气势竟隐隐压过了阁主的星辉:“我的责任,更是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有只更大的手在推动!
而这只手,阁主…难道你真以为,我是瞎子,聋子?”
李淳风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那层星辉,直刺阁主内心:
“林墨出手,圣子圣女暗中操控…这消息,若非阁主你这位掌控天机阁一切情报枢纽的‘星枢’有意泄露默许。
如何能精准地送到那两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小辈手中?
你放任他们去试探,甚至去谋杀,不过是想借苏铭这把最锋利的刀,替你剜出天机阁内部那颗早已腐烂、勾结外敌的毒瘤!”
他顿了顿,看着星辉后那双因被点破而骤然收缩的瞳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头子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借你这盘棋,替我外孙磨磨刀,顺便…看看这潭浑水底下,到底藏着几条敢咬人的毒蛇罢了。
那两个小辈,不过是棋子中的棋子。阁主,你说…我这责任,尽得如何?”
最后一句反问,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在寂静的观星穹庐内久久回荡。
老阁主周身的星辉如涟漪般荡漾开,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锐利的脸庞,他看向李淳风的目光带着久违的、近乎感慨的复杂。
星辉流转,映照着两位执棋者无声的对峙,暗流汹涌,远超外界的任何一场厮杀。
“这些年你赋闲云游,不问阁务,老夫还以为你真成了个万事不理的甩手掌柜,只知护着你那宝贝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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