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归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任由寒冷一点点侵蚀身体。
冰墙上的纹路在暗淡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被冻结的叹息。
远处,黄泉裂隙的黑雾翻涌得更加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但此刻,两人谁都没有去看。
在这世界的尽头,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只是沉默地坐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直到黑暗彻底降临。
黑暗笼罩了多久?
雀翎已经无法分辨。
她只记得自己和李当归靠在冰墙下,意识一点点被寒冷吞噬。
可此刻,身下却传来异样的温热,像是冰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她艰难地睁开眼,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
李当归已经倒在一旁,面容平静得像是睡着了。
冰蓝色的霜覆在他的眉梢,像是极北之地为他戴上的最后冠冕。
"当归……?"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应。
雀翎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他的鼻息——那里已经没有了温度。
世界在那一瞬间寂静得可怕。
她呆坐着,灰白的发丝被寒风掀起,像是一面破碎的旗。
身下的温热仍在蔓延,她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冰面上浮现出古老的符号!
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如同血管般在冰层下蔓延,组成了她从未见过的文字。
它们微微发亮,像是沉睡千年的秘密终于等到了揭晓的时刻。
"这……就是答案?"雀翎的嗓音破碎,却带着最后的倔强。
她猛地扑到李当归身边,用力摇晃他:"醒醒!我们找到了!我们——"
李当归的头无力地垂向一侧,唇角还凝着最后那抹自嘲的笑。
雀翎的眼泪砸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
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不。绝不能就这样结束。
她扯下腰间最后一块鞣制过的雪貂皮,抽出骨刀。
刀刃在极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我会带回去……"她对着无声的冰原发誓,"你的命,和这些秘密……"
骨刀刻下第一道痕迹时,她的手腕已经冻得青紫。
每划一刀都像是割在自己的骨头上,但她没有停下。
那些符号复杂得令人眩晕,有些像是扭曲的人形,有些则像星辰的轨迹。
一个。
又一个。
她的指甲崩裂,血珠渗入兽皮的纹理。
疼痛已经麻木,只剩下机械般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符号完成时,整张兽皮突然变得滚烫。
雀翎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
她脱下自己的外袍,仔细裹住李当归已经冰冷的身躯。
鞣皮绳一道道捆紧,将他的后背与自己的前胸牢牢固定。
"我们回家。"她对着寂静说。
当雀翎开始爬行时,极北之地刮起了百年未遇的暴风雪。
她的手指抠进冰缝,膝盖磨出血痕,却在身后拖出一条蜿蜒的红线。
每前进一寸,那些刻在兽皮上的符号就亮一分。
爬。
继续爬。
有几次她几乎要昏过去,但李当归的重量压在她胸口,像是无声的催促。
她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誓言,想起李当归承诺要带她去看百草堂的风铃。
"还没……结束……"她对着暴风雪嘶吼。
兽皮上的光芒突然大盛,那些符号浮到空中,组成了一道微弱的屏障。
雀翎不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还是真正的神迹。她只是借着这点光,继续向前。
一步。
又一步。
极北的星空在上方旋转,黄泉裂隙的呜咽在身后追赶。
而雀翎,这个被族人嘲笑的雨女,正背着预言之子的遗体,爬向也许根本不存在的生路。
她的血在冰原上画出了一条路。
一条只有守护者才看得见的路。
黑暗。
寒冷。
寂静。
李当归的意识漂浮在虚无之中,仿佛沉在极北冰层的最深处。
他记得自己已经停止了呼吸,记得生命最后的温度从指尖流走,记得雀翎绝望的呼唤渐渐远去……
可此刻,却有什么在拉扯着他。
一下。
又一下。
像是有人在拖拽他的灵魂,硬生生将他从死亡的深渊里拽回。
李当归艰难地睁开眼,睫毛上的冰霜簌簌掉落。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个瘦得脱形的背影——灰白的头发散乱如枯草,单薄的衣衫被寒风撕成碎片,裸露的后背上布满冻疮和血痕。
雀翎。
她正用一根鞣皮绳捆着他的身体,另一头咬在自己嘴里,双手抠进冰缝,一点一点向前爬行。每挪动一寸,她就会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喘息,像是垂死的野兽最后的倔强。
李当归想要喊她,可喉咙里只涌出一股血腥味。
他的身体早已冻僵,连指尖都无法颤动。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雀翎的手掌磨得血肉模糊,在冰面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她为什么不丢下我?
这个念头刺痛了他。
他想告诉她,解开绳子,自己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他的嘴唇像是被冰封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绝望之下,李当归闭上了眼。
如果自己真的能"解厄"……
他在心中默念着,用尽最后的意识向冥冥中的存在祈祷:
请救救她……救救这个可怜的女人......
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拿走我的命也好,拿走我的神力也罢……
只要让她活下来——
喜欢白虎劫:十神录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白虎劫:十神录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