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关的风,比往年更冷。
白马军与红马军的旗帜早已撤下,只留下螭吻军的寒螭旗与狸猫军的夜行幡在城头猎猎作响。关内驻军少了大半,连炊烟都稀薄了几分。
守城的士兵们搓着手取暖,低声议论着最新的军情——
"听说了吗?俱卢族出了个什么预言之子!"
"据说能驭使影狩,六眼如鬼……"
"般度族那群疯子也归附他了,这次怕是要血战……"
无人注意到,城墙最高处的烽火台上,宁芙如一尊冰雕般伫立。
寒螭剑插在身侧,霜气顺着剑锋爬满砖石。
自从李当归离开后,宁芙的眼中就再没了温度。
她将每日操练延长到六个时辰,新兵累瘫了也不敢吭声。
子时独自巡视城墙,脚步声轻得连狸猫军都察觉不到。
偶尔停下时,目光总望向北方。
"将军,该用饭了。"亲兵小心翼翼捧来食盒。
宁芙看都没看:"拿走。"
亲兵求助地望向不远处的白泽,这位素来从容的智者只是摇摇头,示意不必再劝。
军帐内,白泽面前的龟甲卦象又一次显出"金纹噬月"的凶兆。
"果然是他……"白泽苦笑着收起卦具。
白泽望向帐外那道孤绝的背影:"不知道,归来是否还是那个少年。"
深夜,练武场的木桩又断了十七根。
宁芙的剑法越来越暴烈,原本如流水般的寒螭剑招,如今每一式都带着摧山裂石的狠绝。
最后一剑劈下时,整块青石墩"咔"地裂成两半。
远方的雪雾中缓缓浮现一个骑乘巨兽的身影——
灰白眼眸,狼牙项链,手腕的金纹在晨光中灼灼如焰。
寒螭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紫金关的城门在风雪中发出沉重的呻吟。
守城士兵的弓弦绷紧,箭尖对准了那个骑乘六眼影狩的身影——灰白眼眸,狼牙项链。
"放箭!"有人厉喝。
"住手。"
白泽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弓弩垂下。
他站在城门下,宽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开门。"
守军面面相觑,却不敢违抗,沉重的铁链绞动声中,城门缓缓升起。
影狩的六足踏在紫金关的青石板上,留下幽蓝的冰痕。
螭吻军的营地静得可怕。
火头军的老赵第一个摔了锅勺:"当……当归?"
侯七的刀"哐当"掉在地上,他冲上前两步又猛地停住,盯着李当归灰白的眼睛和满身俱卢族的装束,喉结滚动:"你小子……还是不是咱螭吻营的兵?"
李当归突然挺直脊背,右拳重重捶在左胸:
"寒螭饮血,死不旋踵!"
这是螭吻军死战不退的誓言。
营地瞬间炸了。
"真是当归!"
"老子就知道你没死!"
"你这眼睛咋跟狼似的……"
侯七红着眼眶一把搂住他脖子,却摸到一手的狼牙项链,又赶紧松开:"他娘的,你现在像个俱卢族的酋长……"
白泽站在军帐前,手中龟甲还冒着热气。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笑了。
"长高了。"白泽说。
"卦象没告诉您我会回来?"李当归挑眉。
"告诉我你会带着一身麻烦回来。"白泽敲了敲他手腕的金纹,"预言之子?"
李当归苦笑:"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白泽望向营地深处,"先过了那关再说。"
宁芙站在练武场中央,寒螭剑插在身旁,脚下青砖早已被剑气割出蛛网般的裂痕。
李当归刚走近三步,就听见"铮"的一声——剑锋已抵在他喉前。
"将军,我……"
"闭嘴!"
宁芙的声音像淬了冰,可握剑的手却在细微颤抖:
"擅离职守!投敌叛变!改装易服!你还知道回来?!"每说一句,剑尖就逼近一分,"知不知道军规第七条是什么?嗯?逃兵该当何罪?!"
李当归不躲不闪,任由剑尖刺破皮肤,血珠顺着脖颈滑入狼牙项链。
他突然笑了,笑得像当初那个刚入伍的傻小子:"将军,您骂人的调调一点没变。"
宁芙的剑"当啷"掉在地上。
她的呼吸乱了。
她突然收剑归鞘,动作快得像在躲避什么。
转身时披风扬起,扫过他的手腕,金纹与寒螭剑鞘上的鳞纹在那一瞬同时亮起微光。
"白泽!"她厉声唤道,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带他去洗掉这身蛮族臭味!然后——"
她的脚步顿了顿,背影僵硬如铁。
"——滚来中军帐汇报敌情。"
李当归注视着她近乎仓皇离去的背影,看见她右手死死攥着剑穗——那是他编给她的平安结,早已褪色发旧。
影狩雷痕凑过来,六只眼睛困惑地眨动。
他摸了摸影狩的头,轻声道:"将军还是这么英姿飒爽......"
纵使面目全非,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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