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眉看着李朱砂:“你该睡了。”
“你、你怎么睡到梁上了?”李朱砂捂着心口,惊魂未定。
“看得远。”青鸢简短回答,目光扫向窗外。
李朱砂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百草堂正对一条幽暗的小巷,若有歹人想摸进来,从梁上确实能一览无余。
“可这样多难受……”李朱砂小声嘀咕,心里却莫名安稳了些。
她踮脚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软毯,递给青鸢,“夜里凉,垫着些。”
青鸢盯着毯子,没接。
“干净的!”李朱砂塞进她手里,“我前几日刚晒过。”
青鸢沉默片刻,终于接过,低声道:“……多谢。”
毯子角落绣着一株歪歪扭扭的当归草,针脚稚嫩,像是孩童的手笔。
青鸢指尖在绣线上顿了顿,眼神微动。
李朱砂没注意她的异样,打了个哈欠:“那……我回去睡了?”
青鸢点头,身形一晃,又无声地翻回梁上。
李朱砂躺回床上,迷迷糊糊间,听见梁上传来极轻的布料摩挲声。
她闭着眼想——
这位青鸢姑娘,真像一只夜栖的鹰。
清晨,李灵芝推开药柜,取出一把晒干的当归。
青鸢站在门边,抱臂看着街道,背影如刀削般冷硬。
“青鸢姑娘。”李灵芝唤她,“你右肩是不是有旧伤?”
青鸢侧头,眼神警惕。
“你昨夜翻身时,右手动作有些滞涩。”李灵芝温和地解释,“我常年配药,对伤症还算敏感。”
青鸢沉默。
李灵芝也不追问,转身去灶间熬了一碗药汤。
褐色的药汁在碗中微微晃动,泛着苦涩的气息。
“活血化瘀的。”她递过去,“趁热喝。”
青鸢盯着药碗,眉头紧锁。
“放心,没毒。”李灵芝轻笑,推过一碟蜜饯,“我加了甘草和桂花,不苦的。”
青鸢接过碗,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药汁尽数入腹。
她放下碗,瞥见李灵芝期待的眼神,生硬道:“……还行。”
李灵芝笑着把蜜饯碟子推近:“甜的,压一压苦味。”
青鸢皱眉,迅速把碟子推远:“……太甜。”
午后,李朱砂蹲在院子里捣药,铜臼里的草药被她碾得细碎。
青鸢靠在门框上看她,忽然开口:“腕力太弱。”
“啊?”李朱砂抬头。
“这样捣药,药性散不尽。”青鸢走过来,接过铜杵,手腕一沉——
“咚!”一声闷响,草药瞬间成粉。
李朱砂瞪大眼睛:“好厉害!能教我吗?”
青鸢摇头:“你筋骨不够。”
李朱砂失望地撇嘴。
青鸢看了她一眼,忽然从袖中摸出三枚银针,指尖一弹——
“嗖!嗖!嗖!”
三针齐发,钉死了墙角一只正结网的黑蜘蛛。
“哇!”李朱砂惊呼,“这能学吗?”
青鸢依旧摇头:“腕力不足。”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但可以学认穴。”
李朱砂眼睛一亮,正要追问,却见青鸢已经转身走向前堂。
她小跑着跟上,忽然发现——
铜臼底部,三枚银针钉出的痕迹,竟排列如星。
又是一天蒙蒙亮,李灵芝推开药房的门,发现本该堆满待晒草药的竹匾已经整整齐齐铺好,每一片当归、黄芪都被细心摊开,晨露未干时最易受潮,可这些草药却干爽蓬松,显然已经翻晒过一轮。
她愣在原地。
青鸢从后院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桶刚打上来的井水,水面晃荡,映出她冷峻的眉眼。
“青鸢姑娘……这些是你晒的?”李灵芝轻声问。
青鸢“嗯”了一声,把水桶放下,转身就要走。
李灵芝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触手冰凉,像握着一截寒铁。
青鸢顿住,回头看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无措。
“谢谢。”李灵芝柔声道。
青鸢抿了抿唇,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耳尖却微微泛红。
李朱砂发现青鸢从不吃甜食。
可今晚她煮了桂花甜粥,青鸢坐在桌边,盯着碗里浮动的金黄花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就尝一口嘛!”李朱砂眨巴着眼,“我熬了整整两个时辰!”
青鸢面无表情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瞬间僵住——甜得发腻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她喉结滚动,硬生生咽了下去。
李灵芝憋着笑,递过一杯苦茶:“压一压。”
青鸢接过,灌了一大口,这才缓过气来。
“不好吃吗?”李朱砂垮下脸。
“……太甜。”青鸢低声道,却还是把碗里的粥喝完了。
夜深时,李朱砂偷偷扒在窗边,看见青鸢独自坐在屋顶上,仰头望着星空。
月光描摹她的轮廓,冷硬里透出一丝孤独。
李朱砂爬上去,挨着她坐下。
“看星星呀?”
青鸢没回答,但也没躲开。
李朱砂从怀里摸出一包松子糖,塞进她手里:“甜的,但没粥那么齁。”
青鸢低头看着糖,良久,捏起一颗放进嘴里。
“……还行。”
夜风拂过,两人的衣角轻轻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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